中國歷史上的忠臣們,尤其是宋朝以後,都有這樣一種觀念:平時袖手談風月,臨事一死報君王。平時不習武,而是流連於詩酒歌舞、風花雪月;一旦國難當頭,則一死報君王。這種行為確實氣節可嘉,但結果又能怎麼樣呢?細數我們崇拜的那些留名於青史的忠臣們,絕大多數都是失敗者。飲鴆就戮,從容赴死,喊兩句口號,看似厲害,但這樣的死有用嗎?真正地考究起來,結果往往是殘酷的——這種行為於國事無補。宗澤除了有以死報國的氣節,還用行動將中原形勢經營得一片大好,這實在是很不容易。
宋高宗不接受宗澤的建議,除了出於防範宗澤之外,他最隱秘的心結在於他父親和哥哥的問題上,在於他的法統和出身上,在於從小他們母子的那種唯唯諾諾,甚至可以講是寄人籬下的感覺上。平時他母親不受寵,自己也遭到父皇、皇兄的冷遇。一旦遇到危難,父兄就想起他來,危難一解除,籠罩在他身上的光環立刻褪去,他又恢復到以往的平庸和低下。這個時候的宋高宗,心理跟當年出使金營的豪氣干雲,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雖然僅僅是過去了一年多點的時間。而且宋高宗可能也嚐到了做皇帝的快樂,嚐到了皇權帶來的好處,更不想把皇位交出去,所以宗澤也只能是含恨而終。
【宗澤死後,中原的大好形勢全面崩潰。金軍進一步加強了進攻,一心要滅掉新建立的南宋政權。而此時的宋高宗,卻只知道一味逃跑,這時又有人給他上書勸諫,那麼這個大膽上書者是誰?他最後又落下個什麼樣的結局呢?】
第八講:書生抗金(5)
宋朝的中央官學叫做太學,當時有一個叫陳東的太學生上書宋高宗,勸諫高宗要以宗廟社稷、黎民百姓為念,不能總是逃跑。除了陳東,還有一個叫歐陽澈的百姓也給宋高宗上書。從這點我們可以看出來,宋朝的政治環境是比較寬鬆的,因為太祖皇帝留有遺訓:不殺士大夫,不殺上書言事者。任何人給皇帝上奏摺,不管對國家的戰守大計,還是朝廷的大政方針提出自己的看法,都是沒有死罪的。所以連一個沒有品級的太學生,一個普通老百姓都可以勸說皇帝不要跑。
只是宋高宗去心已定,這兩個人的上書把他給惹怒了。宋高宗身邊那些一貫反對打仗,主張議和的奸臣們,看出龍顏不悅,便見風使舵地討好皇帝說,隨便一個讀書人、一個老百姓,都想對國家大政品頭論足,任意指摘,此風不可長。宋高宗問應該怎麼辦,奸臣神情肅殺,以手作砍殺狀。宋高宗沉吟半晌,反覆權衡利弊:他們只不過是勸我別跑,殺了他們有違祖例,恐遭人詬病;只是如果此例一開,誰都對大政方針任意指摘的話,以後必定導致皇上詔命、朝廷意旨雖令不行。此時,王雲慘死於百姓拳腳棍棒下的情景又浮現在了宋高宗眼前,宋高宗心底冒起一股涼氣,於是下令殺掉這兩個人。
應天府的府吏去陳東家裡緝拿他時,陳東正在讀書,他一看來人,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陳東說,你們彆著急,我肯定跟你們走,不過我得先飽餐一頓。他吩咐家人炒菜燙酒,然後自斟自飲起來。用過酒菜,陳東說要去趟廁所,小吏面露難色,擔心他趁機逃跑。陳東哈哈大笑,說我好漢做事好漢當,說了跟你們走就一定跟你們走,不用多慮。最後,陳東被帶到了應天府,不久便被處斬。後來,歐陽澈也遭到了同樣的處置。
宋朝本來是一個言論自由、思想開放的王朝,而且不殺士大夫,不殺上書言事者。但陳東二人被殺,卻開了一個惡例。後來主和派之所以能夠控制話語權,能夠鉗制言論,就跟這件事有關。中國古代人分四等,即士、農、工、商。宋高宗忘了一點,陳東是太學生,代表的是士林;歐陽澈是平民百姓,代表了農民,處斬這兩個人,就把士林和農民都給得罪了。而且宋高宗遲遲不去迎回二聖,不思恢復中原,寒了王彥、王善等中原志士們的心;宗澤三呼“過河”而亡,朝廷沒有任何表示,寒了守城將領們的心;主戰派連連上疏要求高宗回來,高宗都不回來,寒了抵抗派的心。宋高宗的身邊,就只剩下一群主和派和宦官,他處在一種空前孤立的狀態下,真正成了孤家寡人、光桿司令了。在國家危難的情況下,宋高宗把不該得罪的人全得罪了,實在不是明智之舉。宋高宗處在一種沒有安全感的狀態中,對任何人都抱有戒心,而且父兄巨大的陰影又籠罩著他,他是在這樣一種環境下熬過了一天又一天,所以我們就可以理解他為什麼會有之後的所作所為了。
第九講:逃跑皇帝(1)
中國古代,但凡開國的帝王,身上都有一些傳奇的故事,當然許多都是後人穿鑿附會編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