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聽來真有點匪夷所思,而今,卻是親眼目睹。
諸葛原也想為溫蛇一家報仇,但三鞭一直聯結蔡家,初又仗元十三限保護,實在不好明目張膽的下手,牽一髮足以動全身。萬一讓蔡家的人以為他旨在覬覦“山字經”,更加百辭莫辯,故而一直遲遲未動,謀而後發。
不過,以諸葛與大石公的估量都是:
“以三鞭為人,若已成就‘山字經‘,肯定已不必寄人籬下,囂狂十分,大開殺戮,而今仍如此畏首藏尾,仰人鼻息,想必手上並無’山字經‘,縱有,亦未必能習有所成。“
“也說不定三鞭奪的並不是真的山字經,以溫蛇的機謀,只要他氣絕前有片刻機會,一定會設法不讓他苦心孤詣創研的‘山字經‘為人輕易所盜。“
這是諸葛和大石公的推論。
無情都聽了。
聽了他就記住了。
——他這個人,看過的,讀過的,聽過的,甚至吃過的,嗅古哦的,摸過的,他都會記住的。
記不住的,是因為他認為不重要的。
而今,今夜,他親自會戰三鞭。
親眼目睹了三鞭道人的起“死“回魂!
——那就不是“山字經“麼!?
那不是“山字經“的毒法還是什麼!?
所以,有關“山字經“,無情跟任怨在這一刻,有了個交會點!
所不同的是:
任怨切切而處心積慮的,要奪取“三字經“,為一己之慾。
無情念念而耿耿於懷的,要偵破“三字經”之案,替世叔為溫蛇一家雪一大仇。
其實,那個關於溫蛇的江湖傳聞,對無情而言,好比是一個“夢比夢更夢”的啟悟:
溫蛇本來就德高望重,位尊名大,但他為了追尋心中的一個夢想,不惜放棄一切,虛渡華年,以數十荏苒,來發明“山字經”毒功,成就人世不滅之功。
這是一個夢想。
幾經艱辛,終於成了現實。
——他實現了這個夢。
可是,就在他發現終於能實現這個美夢、這個幻夢終於變成了現實的同時,卻驚覺了這是個噩夢!
他必須要摧毀這個惡夢!
他還得親自出手去毀滅這個他親手建立的夢!
——這個夢,一旦達成,竟比夢更夢,到頭來,他的理想,他的努力,仍只是一個造就不了現實的夢!
可以見得,他當時內心之掙扎和苦痛!
——到底,是不是因此之故,他才沒徹底摧毀“山字經”?還是他遇禍猝然,不及摧毀?或是他本身永遠有一個不能摧毀的夢,在心中,而遺愛在人間?
很多人心中,都有一個(至少一個)不能摧毀、牢不可破的夢。
這是他內心的最後陣地。
且不管那是不是凡夫俗子的發財夢、桃花夢還是名利夢,或是絕高人天下太平、造福萬民、自在無羈的幻夢,但人生總是有夢,總要有夢,就算是春夢一場,也總比無夢一世的好。
你呢?
因而,無情特別為溫蛇抱不平。
——他本來已“獨步天下”,但為了要造福天下,最後成了“毒步天下”;他又要為了“毒禍天下”,所以反而以身殉毒,與毒同眠。
他自度無法做到溫蛇的境界,他唯一能做的,是誰對溫蛇家人動手劫奪的,誰褻瀆了溫獨步遺體的,他要繩之以法——如果沒有繩子,用“明器”也可以!
任怨自知失言,即道:“盛少捕頭,你破什麼我不管,但三鞭是我們的頭領,我們一定得把主帥救回去,不然,我們的給天下雄豪笑話了!”
他說的大仁大義。無情道:“你們今晚要殺便殺入一點堂來,誰可以擺擺尾巴說走便走!”
任怨一躍而起,渾忘了臉上一頭的塵,左上角還有個小圓洞不沾泥:“姓盛的!我們的主力馬上就殺到,你纏住了三鞭不放形同找死!”
忽聽仇烈香道:“你自己看一下:到底是我們不放過這牛鼻子,還是這鳥道人不放過咱們!”
仇烈香這麼一說,無情乃至任怨、追命甚至任勞,這才發覺:
情勢的確不象自己剛才所拿握所以為的樣子:
就在無情與任怨說到有關“山字經”的時候,三鞭悠悠晃著,像遊魂地悠著,然後他就開始變裂。
影子……
影子
影子……
影子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