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也沒特別說什麼開導他的話。
因為諸葛知道:以無情的天資聰悟,他能聽的,一早已聽了進去,不能聽的,要歲月發揮催化作用的時候,就自然會通悟,到經歷累積到一定深厚時,就一定會理解。有時候,正如父母師長一樣,諄諄善誘,百般勸誡,聽者諤諤,聞者漠漠,都不如他在一次遭遇、一次打擊後幡然省覺:原來那是真理諍言。
——只不過,那時卻不知當時勸諭的師長父母,仍在身伴否?能不能聽到,澈悟者的追悔與感念?
是以,諸葛只交予無情一管簫:
“暇來學學,但別奏太多哀怨之聲,對心情不好的事,還是少沾。有時候,聽聽音樂,練練書法,繪繪畫,讀讀書,對調理心脈,治理性情,很有裨助。”
無情接過了簫,眼神泛起了感動。
那是一管古簫。
竹管上斑斑點點,色呈赭紅。
如淚。
如血。
他知道諸葛世叔仍在關心他,惦念他,雖然要去治國平天下,但還是放心不下他。
他咀角泛起一絲微笑。
帶點冷。
有點酷。
“怎麼了?”諸葛太瞭解這孩子了,他感動的時候,眼裡有淚光;眼裡漾起淚光的時候,他的樣子反而會越冷、越酷、越執拗,他就常用這種表情來掩飾心目的激情,反而讓人覺得他那時特別冷酷。但在他不同意的時候,嘴角反而會泛起了笑意, 甚至約略透露了點不誚。那麼,這時候,他一定正有話要說,就看他願不願說了,所以諸葛問:“你不同意嗎?有不同的看法?不喜歡學音樂嗎?”
無情只慵懶的一笑:“不是。喜歡學的。我會學的。”
諸葛微笑:“那麼,你是不同意我的話了。”
(果然瞞不過世叔!)
無情心中只有歎服:雖然世叔那麼忙,每次都來匆匆去匆匆,但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每一次問候,都是那麼貼切,那麼關懷,那麼切入內心深處。雖然來匆去促,卻完全不因此而忽略、疏失、不用心。
不是很多成功的人在得勢前能保持這等關心、真意,但世叔就是能夠保持這種平常心。
“我可以說實話?”
他用一雙清澈的眼神,望著諸葛。
“你說。”
“你聽了不會生氣?”
他長長的睫毛對剪著許多錯落。
——對世叔,他一心是又敬又愛的。
“我不生氣。”
“真的?”
“我喜歡聽你說話。”諸葛呵呵地笑了,拍了拍無情的頭:“聽你說話,啟發我的無邊想像。”
“學音樂、繪畫、書法、讀書……都是樂事。學到高處,更是藝術。得其形,已有趣;得其神,更大樂。不過,不能說書法寫的好的人品格便高,書讀得好的人便不為惡。這跟好的人品格無關。我看,古來許多畫者,樂師,性情都十分暴戾浮躁,甚至輕浮狂妄,這跟調治性情,似無多大關係。”無情大著膽子,說出了他的意見,“世叔讓我學簫,我很高興,但是,只怕治理不了性情,但卻可以寄一時之情。”
諸葛聽了,忽而臉色掠過了一層陰霾。
無情也感覺到了。
他有點惶恐:“世叔……如果我說錯了,您千萬莫要見怪。”
諸葛長嘆一聲,又拍拍無情的頭,還摸了摸他的發頂,喟道:“你沒有錯。只不過,這番話,不該是由才進入少年的時期的你,該說出來的。”
第二章 鐵腕小吻
那一年,諸葛遞給他一管簫。
簫名叫“小吻”。
名字當然不是諸葛小花取的。
——這管簫本來就別有名稱。
——這支簫本也有來歷的。
原名“鐵腕”。
只不過諸葛沒有告訴他。
他認為還沒到時候。
到時候他就會說的。
只要到了成熟的時候,風吹花就會開;只要到了天氣轉凍的時候,北雁就會南飛。
諸葛教人,一向求其頓悟,啄啐同時,他只負責開導,決不強灌輸教誨。
因為那沒有用。
也不管用。
無情稱他的簫為“小吻”,那是因為,他覺得在吹奏簫韻的時候,就像手指頭在吻著那一個個的小孔。
有時是親吻。
有時是輕吻。
——有的則似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