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抬頭仰首,孤寂而無依的問:“師弟,你知道我想起誰嗎?”
鐵手點頭,雙手有力的搭在無情肩上,一雙虎目,已隱含熱淚。
外頭,依然一聲笛鳴兩聲簫,風裡霜裡,悠悠忽忽的傳了過來。
?這故事就發生在無情接到消融在手心上的冰刀,大約四年多以前。
第一章 你聽過簫聲嗎?
這之前,無情一直以為簫聲,是這世間最幽怨的聲音。
最悠遊。
最優美。
也最憂傷的音樂。
直至有一天,他聽了二胡。
聽到二胡奏出來的曲子,他才知道什麼叫“憂”和“傷”。
那才是“斷腸”。
柔腸寸斷的斷腸。
江湖那末遠,是俠也斷腸。
你聽過簫聲嗎?
諸葛先生這一次出遠行之前,就這樣問他這句話。
無情點頭。
“我聽過。”
他小小聲的說。
“哦,聽過哪一首?哪一段印象特別深刻?”諸葛先生俯首看著總愛躲在房間較照不到陽光或燈光那一邊的無情,關愛之色洋溢於表,“有什麼感覺?”
“碎夢裳。”無情尋思了一下,才說:“逆水寒。”
“哦——”這一聲之後,諸葛先生的眉頭一時展不開來了:怎麼小小年紀,盡愛聽這種悽傷,寂寥的音樂啊!“是特別喜歡嗎?”
“是特別感動。”
“為什麼?”
“因為聽來很寂寞。”
“哦——”諸葛小花又“哦”了一聲:儘管諸葛先生正值壯心千里、雄心萬丈,正要扶社稷、安萬民、助方今聖上、大展拳腳之際,但他也一樣有過少年寂寞的日子(詳見“少年諸葛”系列)懷才不遇的歲月。何況,無情殘疾在身,要練功不易,出人頭地更難,但他偏性子抝執不肯就範,不甘平庸,在這宮室外圍的“一點堂”內,更不肯跟紈絝子弟沆瀣一氣,同流合汙,所以更顯孤傲寡合,這都使諸葛小花更為憂慮擔心。
那時候,諸葛先生見天子仍懷大志,要有作為,精勵圖治,一度把操持國柄,恩怨必報,遮蔽聖聰,排斥正人的宰相章惇,逐出朝廷。這多少是聽了諸葛進諫之故。諸葛正要更進一步,善誘徽宗,選賢任能,唯才是舉,平反冤獄;竄逐奸佞。這時候的他,飛揚踔勵展抱負,先後受兩朝天子倚重,正要一展抱負,中興朝政。於是,放在調教無情的時間,實在未足,也難心付出太多的心力。
他既因惜故友之子,收容了無情,決不能有相棄,他原也想盡授一身絕學,無奈無情身有殘疾,無法學得高深武藝,又不能修習硬門內功,否則一但真氣衝激,元法縱控,反受其噬。
衡量得失輕重,諸葛只能暫授無情一些輕功、擒拿等初級武術,但集中教他一些暗器的施放與接收方法,此外,他刻意授予無情一些兵法、計略和奇門、陣法的要門 ,還特別敦請他的幾個好友至交:大石公 、哥舒懶殘,舒無戲,乃至舒大坑,哥舒仇眠等,一有機會就點撥、講述一些有關武林軼事,江湖傳言,黑白二道的禁忌常識,讓行動不便的少年無情,雖不能立行萬里路,但從讀破千卷書眾位高人的調教下,能明白江湖的人情世故,世道險惡。
無情對詩書經典,過目不忘,記心極佳,對眾人所敘的武林掌故、江湖風波,也聽得津津有味,只不過,他聽歸聽,聞所聞,趣其所趣,但依然行不得,心響往之, 卻不可往。諸葛是江湖寥落爾安歸,無情則是欲入江湖無可渡。
諸葛雖然心懸這孩子,可是他總不能不管事啊。
有些事,是明知不可為而義所當為者,尤其牽涉到大是大非,只好非做不可。
甚至不顧後果。
力排眾議,千人怨,萬人非,依然直道而行。
遭人誤解又如何?
讓人埋怨又怎樣?
——至少,我已盡力。
我沒退縮。
我做過。
我做了。
這是諸葛當時的想法。
那時候,離開無情在天涯義冢掌中一把正在消融的冰刀,面對一行血花迤邐西去,大約,是五年不到。
那時候無情才剛剛步入少年。
十分憂鬱。
這時候無情已到成熟,快進入他快意江湖、闖蕩武林的青年時期。
但他依然有點慘綠。
諸葛小花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