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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他的瓶頸突不破。他仍在瓶中。就像在無盡的大海中,他是瓶中的一份手績,書簡,漂泊於浪濤之間,載浮載沉,沒有定向,既未到岸,也不著邊際,而且無人發現,那一口瓶子,那一份手跡到底在切切求救,還是哀哀呼喚?

不知道。

有的生命,太軟弱,太脆弱,只能隨風而逝,隨波逐流。

他的生命真的如此哀憐嗎?這般無助嗎?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不知道……

他頓了頓,轉換了首曲子,吹了半闋,忽然,那甩不去的問號又湧上心頭:他真的擺脫不了噩運嗎?他的命運真的作不了主麼?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真的是我命由天不由我嗎?

——我的命真的由不了我嗎?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他想著想著,心緒大亂,一味使勁兒的吹,兀然而止,忽爾而吹,在輒就停。如此多遍,音不成調,聲不成韻。

就在這時,忽聞一笑。“嗤!”

無情正千思百慮,心亂如麻之際,一切都給這一聲嗤笑打斷。

驚省。

“誰!?”

沒有人回答。

此際,他正在“一點堂”的後院裡,庭院很深,他卻躲在院子見底了的牆角下。那兒有幾棵大樹,幾叢薔薇,有桃樹、柳樹、槐樹,巨大、疏落、濃密的陰影分別罩了下來,他就躲在暗影裡。

他最近就是這樣:

有陽光的時候他就躲在陰影下。

有燈光的時候他揹著燈。

有月光的時候他就留在房子裡。

他是給光芒放棄的孩子。

他也背棄了光。

他現在就是自己一個,躲在院子一角落,吹簫,斷,而續,續,又斷,斷斷續續,主曲吹不成,無端自成韻。

這是因為他的孤僻。孤僻而又不與人言,就成了執拗。他不喜歡見人,他更不喜歡人見到他的殘廢。

他躲在牆的一角,陰影之處,牆上又一半月形的窗,窗上打了幾個蝠字木格子,那是另一處院子的角落吧,他可從來也沒想到:在牆的背後也會有人!

然而牆後真的有人!

這一聲嬉笑,卻讓無情吃了驚嚇了一跳。

他叱了一聲:

“誰!?”

但沒有回應。

沒人理他。

無情只覺臉上一陣發熱:誰那麼卑鄙!竟躲在牆後聽他的紊亂的心曲,還不記得自己剛才有沒有哭?哭了沒有!?

他想想更氣:推輪到窗邊,又叱問了一聲:

“誰呀!?”

還是沒人應他。

牆那兒幽幽寂寂的,好像是一座給人荒廢了好久好久的庭院。

無情想想仍是不甘心,他吃力但奮力的用瘦弱的臂膀子,支撐著輪椅的把手,又一手抓住一株柳樹幹,終於爬上了半月窗。

他的頭慢慢的升了上來。

他力撐著小小的身子,終於探到了扇窗的高度。

他看到了。

他看到隔牆的世界了。

那兒有假山、流水、幽森的花木,池中還有魚兒追逐遊嬉。

無情還看到最近眼前的是兩朵月桂,一黃一紅,開得十分嬌豔、旺盛,但他眼尖心細,一眼望去,已發現:

黃的缺了兩瓣花。

紅的枝幹已給拗斷了。

——恐怕,也盛開不久就要凋謝了。

他不知為何自己會集中在這兩朵花上,許是因為花上正翩翩著兩隻飛舞的彩蝶。

庭院裡沒有人。

笑聲卻從何而來?

就在這時候,他就聞到一股味道:

香。

帶點冷的香。

浮動的香。

冷香。

——卻有一股冷香,在目、在耳、在衣、在心?

午間悄悄逝去,陽光的腳步輕如小貓,黃昏已像微黃的絨毛一樣的披落下來,且把兩處庭院,都照得一片澄澄的黃,非常寧靜。

無情這時候只覺得:

怎麼這麼香。

好香。

他不見有人,才放下了心,卻不知怎麼,也似有點失望。

他剛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