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看了韓延信一眼。
與當初在白麓書院所見時完全不一樣。
當初這小子何等趾高氣昂,目中無人,十足功勳貴戚紈絝模樣。
而如今他雖仍然是一副高傲模樣,江舟卻能看得出他在裝腔作勢。
看起來仍是貴氣十足,精氣神卻都喪盡,整個人都虛了。
想想也可以理解。
鎮北侯父子十三人,十二人出征,十二人皆亡。
只他一人獨活。
別說一般人,再是心志堅毅之人也難以承受。
江舟回頭看了一眼。
有幾道冷厲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朱九異,衛闊,還有幾個不認識的人,正在不遠處看著他。
江舟對著幾人笑了笑,露出森白的牙齒,便轉頭朝韓延通道: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有什麼話,出去再說。”
看在鎮北侯和他那十二個戰死沙場的兄長份上,江舟也沒給韓延信甩臉色。
說著,便當先離去。
燕小五朝韓延信撇了撇嘴,他對這小子也不怎麼看得上,要不是看在他倒黴還挺可憐的份上,以他們之間的關係,高低得整上幾句。
出了紫宸宮,還沒走幾步,江舟就又在圍繞皇城的護城河上的拱橋前,遇上了幾個老者,似乎一直在等著他一般。
其中幾人,就是不久前才與他打了一架的西嶺侯等幾位武勳。
還有幾個,都身著文官服飾,對江舟口呼“少師”。
顯然是是李東陽那邊的人。
西嶺侯千秋業一改之前氣勢洶洶的模樣,反而還帶著幾分讚賞之色,對江舟說道:“小子,適才在殿上,老夫可不是怕了你,”
“不過,你小子在大漠上的那一劍,算是給我們幾個老傢伙出了一口氣,也打出了我大稷的威風,就憑這點,我們幾個老傢伙樂意讓你一頭!”
“要不然,就算你小子再厲害,我們這些老東西卻也不是嚇大的,這身老骨頭也還夠硬朗。”
“行了,老夫也不多說了,以後在京中有什麼難處,只管來尋我等。”
千秋業擺了擺手,便與幾個老武勳大步離去。
剩下幾個老者這才面帶欣喜地圍了上來。
“少師!”
“恭喜少師爵晉惟揚!”
“惟揚二字,自古少有,冢宰若得知,定然歡欣無限!”
幾人你一句我一句,江舟也沒聽進幾句,甚至連他們的名字也沒記住。
他自然不可能記不住,只是不想記罷了。
不是他傲慢,只是心知這些人的熱情,一是來自李東陽,二怕是對他有所期盼,或者說,是有種某種算計。
不過,江舟並不想過多捲進這種爭權奪利、朋黨之爭的旋渦中。
尤其是此番來京,再次見到帝芒,江舟越發覺得,所謂的天下動亂,恐怕就是個笑話。
這大稷不說穩如泰山,但只要帝芒還在,無論是誰,現在鬧得再歡,也總有被帝芒清算的時候。
他想要做大稷“忠臣”,恐怕也沒有機會。
江舟也樂得如此。
反正他從始至終就對所謂的權利沒有太大興趣。
爭,只是為了給自己爭一條清靜修行的路。
若是帝芒能給他,又何必再多此一舉?
只是看在李東陽的份上,江舟也不好對人冷臉相待,只好耐著性子應付了幾句,便藉口來京匆忙,還未安頓為由,匆匆離去。
很快,燕小五帶著他和韓延信來到一座清簡的小院中。
他在京中毫無根腳,有燕小五這個京城小霸王在,倒也不可能露宿街頭。
不過……
江舟打量著有些簡陋的院子:“你堂堂大將軍公子,就住這麼個地方?”
燕小五怒道:“你懂什麼?這叫雅緻!”
一同跟來的韓延信冷不丁地道:“難道不是你犯混,離了將軍府,連自己都快養不活了?”
燕小五被戳穿,有些惱羞成怒:“我讓你來了嗎?你瞎湊什麼熱鬧!”
“哼。”
韓延信不屑跟他鬥嘴,朝江舟道:“江……惟揚侯,你替我奪父兄遺骸,於我韓家是大恩,欠你的,我韓延信會還的。”
“你不必如此,我也非為你韓家。”
江舟搖頭道:“無論是鎮北侯還是普通將士,為國捐軀,都不該受異族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