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陳一切。”
“好,你去吧!我今天大概也是一宵不睡了。汝貞,你回去先辦一件事:第一、通知驛丞,非有我這裡發的‘火牌’,不準派驛差,給驛馬;第二、通知水陸關卡,非經特許,晚上閉關以後,不準通關。”
胡宗憲知道這是趙文華控制訊息傳遞快慢的手法,雖是小事,關係極重,因而不敢怠忽。出了清虛觀,親自到驛丞那裡,傳達了命令。然後轉到總督行館,去看張經。
“恭喜大人!”他笑容滿面地說,“諸將不負所期,打了一個大大的勝仗。”
“是啊!”張經興奮而焦灼,“我也隱約聽說了,不過語焉不詳,到底是怎麼回事!”
“詳細情形也還不得而知。道路流傳,終不免言過其實,不過,是個難得的勝仗,已經確然無疑。”
“大人,”胡宗憲放出極冷靜而又極懇切的詞色,“‘做事容易做人難’這句俗語,實在是顛撲不破的真理。自從趙侍郎來了以後,我更覺得這句話是熟透人情的甘苦之言。”
忽然有此一段題外之話,張經雖不明所以然,卻直覺地,而且有自信地認為這段話中蘊含著個人禍福所關的深意,“是的!汝貞,你的看法,真是深獲我心。”他靈機一動,試探著說:“我就是不會‘做人’,以致於落到這般田地,至今還不明白所以致此的緣故。汝貞,俗語道得好,‘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你的皎皎本心,灼然可見。過去的不必說了,來日可追;但願將來我還有跟你共事的機會。至於眼前,汝貞,我希望你告訴我,我‘做人’的缺失在哪裡?”
“大人持正不阿,我很佩服。不過,柔能克剛,我冒昧要規諫大人的,就在這一個柔字。”
“柔能克剛!”張經將這句成語唸了兩遍,覺得胡宗憲答非所問,不免失望。
“大人何以致此?其中的緣故,實在可以不必多問!眼前第一大事,是如何化解這場意外之禍?宗憲不才,凡可以盡力之處,決不敢退避。只是‘禍福無門,唯人自召’。這一路到京,能不能逢凶化吉,遇難呈祥,全看大人自己了!”
這幾句話說得很結實,張經不由得動容了。“不錯,‘禍福無門,唯人自召’,總因為我得罪了人,才有這場禍事。”他緊接著問道:“今後自求多福,應該如何做法?汝貞,你一定有以教我!”
胡宗憲心想,張經到底忍不住氣說了實話。他原是知道自己遭禍的原因的。只要他識得趙文華的利害,便有法子,讓他照自己的話做了。
於是他想了想,先提一問:“我想請問大人,到京以後,如何自辯?”
“我,”張經很謹慎地答道:“有什麼,說什麼。”
“那麼大人估量,皇上是不是會聽大人的自辯呢?”
“這我可不敢說。不過,皇上即使不相信我的話,總也要問一問人,總也要查一查事實。”
“大人持此想法,危乎殆哉了!”胡宗憲的神態很率直。唯其率直,反顯得忠實,“皇上在西苑修道,已經十幾年不見大臣,有所垂詢,‘夜半宮門出片紙’,簡略非凡,只有兩個人看得懂,這兩個人之中,與大人禍福有關的,又只有一個人。這個人如果不肯幫大人的忙,皇上問別人亦無用,更不用談什麼‘查一查事實’。”“喔,”張經很注意地問:“我倒先要請教,是隻有哪兩個人看得懂皇上的手諭?”
“這兩個人之中,先說與大人無關的那一個,是華亭相國夫人。”
華亭是松江的別稱:“華亭相國”指太子太傅武英殿大學士徐階;在“閣老”中,徐階原來位列第三,能夠進位到僅次於嚴嵩,即為夫人之力。
胡宗憲是聽趙文華酒後閒談,提到過徐夫人的才智。據說有一次皇帝夢見“罏蠼”二字,不知作何解釋?便寫下這兩個字,囑咐太監去問禮部尚書徐階。
這兩個字,所有的字書中都不載,不但不明它的意義,連讀音都不知道。於是徐階召集大小京官,以及京中有名的文士,遍查比較冷氣的書籍,希望找到這兩個字的出典。結果是白忙了一場。
身為大臣,連這樣一件小事,都不能使皇帝滿意,祿位只怕難保。因此,徐階的神色不怡,徐夫人問明緣故,想了想說道:“我記得《道藏》的‘法海玄珠’有這麼兩個字,是鬼來求食之意。”
徐階急急去檢《道藏》,果然有此二字。於是五更入朝,帶著“法海玄珠”去覆命。皇帝恍然大悟,夢見“罏蠼”二字,原來是餓鬼來吃食,因而傳旨:京內京外,廣設水陸道場,瑜伽焰口,為餓鬼施食。在皇帝想:倘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