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阿狗將話題拉了回來,“翠翹姐,你沒有答覆我,如果二爺有了危險,你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無非哭一場而已!”
聽得這話,阿狗有爽然若失之感,“就這樣嗎?”他失聲自語。
“我不懂你的意思。”王翠翹神色儼然,“莫非要我殉節?你想,會有人替我奏請朝廷旌表,造一座貞節牌坊嗎?”
“不,不!”阿狗不安地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然則你是什麼意思?”王翠翹一面說,一面起身替阿狗的茶碗中續上開水,臉色當然也很緩和了,“兄弟,我們的情份,你還有什麼話不能實說的。”
話中始終有懷疑他瞞著什麼真相不說的意思,阿狗心想,再不能兜圈子說話了;不然誤會越弄越深,就算能解釋清楚,也白費功夫。因而這樣答說:“我剛才問那句話的意思是,如果二爺要去冒險,你會不會阻攔——”
“我懂了!兄弟,”王翠翹有力地揮一揮手,“你不必再往下說,我答覆你好了。冒險要看什麼險,值得冒的,我不但不攔他,還會鼓勵他;不值得冒的,我當然要勸他。”
然則,什麼是值得冒的險呢?阿狗不問,王翠翹也會解釋。她的看法很簡單,為名,值得冒險;為利,就犯不著了。
“兄弟!人都是好強的,要能在人面前站出去,響噹噹,沒有啥不好分辨的事,這就是名。求名求利,一半要靠運氣,有人生來就容易出名,有人生來就不容易求名。為啥呢?因為環境所迫,他的名聲壞了,先要洗刷名譽,然後才談得到名譽,豈非加倍吃力?阿海,現在是改邪歸正了,過去到底是個汙點,求名不容易。如果有這樣一個機會,能夠大大出一番名,叫人一聽見提起徐海,只想到他的好處,記不起他從前的汙點,那就不但冒險,拼了性命也是值得的。”
這番侃侃而談,解釋得透徹無遺,阿狗伸一伸大拇指,由衷地稱讚:“翠翹姐!你真了不起;這些話,讀過書的都沒有幾個人說得出。”
“書,我也讀過,讀書不能明理,枉費了功夫。這些閒話不必去說它了,兄弟,你告訴我,阿海要去冒怎樣一個險?”
“當然,我要原原本本告訴你。”他站起身來,四面走了一轉,看清楚隔牆無耳,方始走回原處低聲說道:“看樣子,翠翹姐,你是不反對二爺去冒這個險了。”
於是,阿狗靜靜地談,王翠翹靜靜地聽。但她的平靜,只是表面的,甚至是強自做作的。她有她寄託在徐海身上的一份理想,憧憬著山青水綠之處,徜徉自在的生涯。在她的想像中,徐海的冒險,應該也有她的一份,生死相共,禍福同當——冒險而生,便有那樣的一種生活作報酬;冒險而死,作一對來世重圓的同命鴛鴦,則雖死亦樂。因此,她的一番侃侃而談,其實就是談她自己;如今才知道全不是那回事!
她一面聽阿狗談整個計劃,一面不斷地在心中尋思,有沒有能與徐海一起“潛逃”偷渡的可能?從頭至尾,越聽越意冷,越聽越心灰。不能不承認,絕對無此可能!
事情很明顯地擺在那裡,在表面上必須讓人清楚地有些印象:徐海之被救,乃是萬分緊迫的情勢之下,匆遽定策,姑且一試而幸獲的成功。倘或王翠翹居然在事先被接了出來,能夠適時會合,顯見得是特意的安排。這馬腳豈不是露得太清楚了些?
想到徐海此去,不僅音容隔絕,而且魚雁難通;是生是死,茫然不知!那種提心吊膽、牽腸掛肚的日子,怎生活得過去?王翠翹不由得心悸,自然方寸大亂,以致於連表面的矜持,都有點顧不到了!
對她的神態,阿狗起先還不大注意,到後來越看越不對,忍不住要問:“翠翹姐,你,你是怎麼回事?”
好強的王翠翹,不願承認她內心的軟弱,可是她亦無法掩飾她誠中形外,已顯露在臉上的心事。只是搖搖頭作了一個不願解釋的表示。
這個表示,也可以視作不願他人多問。阿狗想了想,覺得應當尊重她的意願,仍舊就事論事,只問她對此事的看法為宜。因而問道:“翠翹姐,你看這個計劃行得通,行不通?”
“我不知道。”王翠翹脫口回答,“要問你們。阿海的意思怎麼樣?”
“他?”阿狗對她的態度,已有戒心,所以很謹慎地答說:“我沒有問過他。”
“你總看得出來吧?”
這就不容他閃避,非答回不可了。阿狗想了一下說:“看二爺的樣子,似乎只有一件事割捨不下。”
“哪一件事?”
“不是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