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自由;而在胡總督認為慢慢不妨,讓明山師多受幾天委屈,換來的代價很大。”
言外之意,已很顯然,徐海的性命一定可保。果然如此,阿狗又有什麼不能忍耐的?心頭一寬,反倒埋怨,“早有這句話,我又急什麼?朝奉。”他忽又懷疑:“這不要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吧?”
“何以見得?”
“因為你一直不曾說這樣的話,總說趙文華逼得怎麼緊,好像立時立刻要綁上法場似地。”
“這是你誤會了!話要一句一句說,還來不及談到這裡,你已經急得吐血,那有什麼辦法。而且,”胡元規又說:“胡總督的這些意思,我也是慢慢琢磨,反覆思量,才悟出來的。”
“好了!”阿狗輕快地說:“胡總督的緩急輕重怎麼樣區別?哪件事該急,哪件事可緩?”
“第一是撤軍;第二是清鄉。”胡元規答說,“這就是與地方上利害關係密切的大事。其實,只要這兩件大事,圓滿成功,就再沒有要我們煩心的事了。”
意在言外,徐海的安危,與此兩件大事密不可分。細細想去,撤軍先要報奏凱;奏凱要有實實在在的戰功,元兇就擒、脅從解散、倭人遣回,東南一帶,匪氛肅清,趙文華才能班師回京,接受獎賞。這就跟徐海的生死,攪成了一個解不開的結。
這一次阿狗倒是心脾氣和了,也可以說是很沉著了。胡元規既然已作了保證,徐海只不過受幽禁的委屈,而不致有何生命的危險,那就看他是何說法,再作道理。
沉默了好一會,徐海突然提出要求:“朝奉,我想跟我兄弟私下談幾句。”
“好,好!”胡元規毫不遲疑地起身,“我到外面替你們看守,你們儘管談。”
等胡元規一走,阿狗第一句話便是問徐海的態度,“二爺,”他問:“你剛才說什麼‘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唉!”徐海長嘆一聲,“我這件事做得好沒意思!半夜裡醒來,摸著良心想一想,不知所為何來?說是為地方百姓,我自己也殺過人,放過火;說是為國效勞,那是自己騙自己的話,而況人家也不見情;說是為胡朝奉、羅小華那樣的朋友,結果反而讓他們為難。想想真是萬念俱灰,還不如聽其自然。所謂‘哀莫大於心死’,就是我現在的心情。”
這番話說得阿狗背脊發冷,真是徹骨的淒涼;心潮平伏,抑鬱難宣。但他很快地警覺到,這樣子下去,剛用南唐陳墨止住了的血,又要嘔了。此時此地,決不能再為徐海與胡元規添麻煩、添煩惱。
就這一念之轉,他變得堅強了,也冷靜了。心想,此時第一要緊之事,是救徐海的“心死”,要拿人世間他不能忘懷的東西去打動他,讓他感到生之可戀,才會挺起腰來做人。於是他說:“二爺,你真什麼都丟得開?連翠翹姐在內?”
這一問將徐海問得愣住了。臉上的顏色漸變,消失了漠然的平靜,而是說不出的惆悵與眷戀,並且眼中隱隱有了淚光。
“二爺,”阿狗故意拿話激他:“入地獄的話,你也不過說說而已。我看,你沒有那份勇氣。”
徐海一震,眼睛睜大了,彷彿發怒似地,令人害怕;但終於低眉垂首,悄然沉思著。
沉思之不足,繞屋蹀躞,時而仰望,時而住足。阿狗只是將視線繞著他,卻不發一言。
好久,徐海復回到病榻前面,取壺斟酒,連飲三杯方始住手。抓一把松子一面往嘴裡拋,一面雙睛不住亂眨。
“兄弟,”徐海的眼神,又變得活潑而有光采了,“你有桐鄉的情形,跟我說一說。”
“好!”阿狗從如何部署一直談到將王翠翹送到石門,緊接著建議:“二爺,如果你必得委屈過日子,我把翠翹姐去接來,跟你作伴。”
“這不必急!”徐海沉吟了一會,低聲囑咐:“我倒有個法子,面面可以顧到。說出來,你看行不行?”
“好啊!”阿狗興奮得要下床來,“快說,二爺!”
“你安靜點。”徐海將他身子捺住,“不一定能行。”
徐海是想出一個掉包的辦法,跟趙文華說,諸酋皆已處死,暗處裡將徐海與洪東岡放了出去。這樣,趙文華對朝廷便可以交代了。
“可以,”阿狗驚喜地說:“我怎麼會沒有想到。”
“這個法子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第一、我要有個安頓的地方。我還沒有想出,何處堪以容身。”
這一下說得阿狗愣住了。他心裡在想,最好是仍舊回去做和尚,但王翠翹總不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