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爺跟羅師爺生了意見,你們倒想,他們會放心二爺?不怕二爺變心,反投到對方去?再說,我們也一樣不放心人家,不知道又會出什麼壞主意?二爺,你人在汪洋大海,心在翠翹姐身上,那是什麼滋味?更不要說還要能夠專心一意,又要防備自己的底細讓人家識奇,又要隨機應變,把汪直說動了來歸順!”
這番話很透徹——其實徐海和王翠翹,也都有此想法,只是沒有他想得多,看得深。此刻聽他一說,才發覺處境異常艱困。
“他的話已經說盡了!”徐海問王翠翹:“你看怎麼辦?”
“我不知道!”王翠翹懊惱地說:“我真不該回桐鄉的,住在石門就不會有這些事。”
“翠翹姐,”阿狗勸慰她說,“你也不必埋怨自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辦法一定會有。你先去息一息,等我來跟二爺商量。”
王翠翹需要一個人靜一靜,通前徹後,細細思量一番;所以聽他的話,自回臥室。於是阿狗有句需要揹著她的話,可以跟徐海說了。
“二爺,你到底逃不逃?”
“不逃!”徐海斷然決然地說:“第一、吃盡辛苦,多少也立了些功勞,弄到頭來,落個一逃了之的結局,怎麼樣也不甘心。第二、也沒有地方好逃。第三、就算有地方逃,那種改頭換面、提心吊膽的日子也不好過。”
“好,不逃。那麼,是不是仍舊出海呢?”
徐海沉吟了好久,好久,方始無可奈何地說:“你的話,我越想越有道理,他不相信我,我不相信他,決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他們不相信二爺你,不要緊;等事情辦成功了,他們就相信了。現在頂要緊的是,要讓你沒有後顧之憂!”
“對!”徐海深深點頭,“你把事情的頭緒理清楚了!只要把翠翹安頓好了,讓他們沒有壞主意好打,我仍舊可以照原來的步驟,幹我應該乾的事。”
“正是這話。我想,安頓翠翹姐,也還不難。”
“好!你說!”
“有兩個法子。第一——”阿狗忽然笑了,是覺得非常有趣的樣子。
“你笑什麼?”
“想起一句話好笑。”阿狗答說:“我說了,二爺不要動氣。”
“哪有這麼多嚕嗦!快說,是句什麼話?”
“和尚配尼姑!”
徐海一愣,旋即想明白了,也不由得忍俊不禁,“虧你想!”他說。
“讓翠翹姐做尼姑是權宜之計,將來可以還俗的。眼前就只有一樣不便。”
“什麼?”
“不能穿羅著紗,也不能吃魚吃肉。翠翹姐是享用慣的,只怕過不來尼姑庵裡的苦日子。那麼,我還有第二個辦法。”
第二個辦法是,由徐海提出要求,帶著王翠翹一起出海;等上了岡本的船,重新又將王翠翹悄悄移上岸,覓地隱藏,靜待徐海歸來。
這個辦法很費周折,而且容易起人疑竇,“這一來,他們不是要疑心我一去不歸?”徐海問。
“這很好回答:”如果不相信我,就一切都無從說起了!‘“
“對!可是要他們問,我才這樣子回答;他們不問,我就沒有機會說。”徐海搖搖頭說,“他們一定不會問!疑心、疑心,疑在心裡,哪有說明的道理?”
“他們不說,你自己說!二爺,你不要忘記,要你帶著翠翹遠走高飛,是人家的主意!”
徐海心想:是啊!羅龍文說過這話。如今要求帶著王翠翹一起走,無非擔心她會落入嚴世蕃手中,照羅龍文的意思行事而已。這沒有什麼不好棋齒的。
於是,他接納了阿狗的建議,“你這兩個辦法,各有利弊,”他說,“倒問翠翹自己看。”
這是最正當的做法,阿狗欣然贊成。將王翠翹從臥室中請了出來,細說經過,請她抉擇。
提到“和尚配尼姑”這句話,王翠翹笑不可抑,“這好!”她說,“我就做一趟尼姑看。”
“做尼姑的味道,你要想一想!”徐海提醒她說。“那味道無非清淡而已。我過得慣的。”
“好!”徐海點點頭,“我知道你說得到,做得到,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不過,細節還要商量。”阿狗緊接著他的話說,“做尼姑有兩種做法:一種是落髮;一種是帶髮修行——”
“這你不用管。”徐海打斷他的話說,“佛門中事,我比你內行得多。”
“是了!”阿狗笑道,“和尚配尼姑,該你們自己去商量,我們不必管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