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翹一身玄色,包一塊藍綢頭巾,連臉都遮住了大半個,露出極大的一隻眼睛。此時聽得阿狗招呼,她將頭巾一掀,露出真面目,那中年尼姑失聲驚歎:“這位女施主好漂亮!”
王翠翹裝作未聽見她的話,上前斂衽為禮,口中說道:“信女王翠翹,求見心雲老師太,拜煩師太引見。”
“請進來!”
等王翠翹進門,阿狗想跟了進去,卻難越雷池,被擋在門外。
“兄弟,”王翠翹說,“你請在門外等一會,回頭待我稟明心雲老師太,再放你進來。”
“是了!”阿狗有些不高興,“別讓久等。喝西北風,不是滋味!”
“兄弟!耐心些。”
說完,王翠翹轉身而去,門也就關上了。阿狗無奈,只得在竹林中閒步等待,一等等了有個把時辰,猶無動靜,可真有些忍不住了。
於是走上前去,毫不猶豫地舉手叩門,應門的仍是那中年尼姑,不待他開口,便先說道:“施主,天快晚了,你請回去吧!”
一聽這話,阿狗心裡有氣,這中年尼姑真是“自說自話”,太不體諒人,當時將臉一沉,冷冷答說:“我送個人到你們庵裡,總有句話交代。不然,我回去怎麼說?”
“也罷!你就請再等好了。”
說著又要關門。阿狗是有防備的,動作比她快,一隻腳已跨進門檻,門就關不上了。不過,心裡也想到,那中年尼姑的態度雖可惡,然而尼庵畢竟是尼庵,心雲老師太的清規又來得嚴,不放陌生男子進門,理所當然,因而不免抱歉。
“不是我敢攪擾清淨之地,實在是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陪笑說道,“我只在這門邊站一站,決不敢亂走一步。煩師太再進去看一看,或是老師太有回信,或是我那我那姐姐出來交代一句話。我只要知道安頓好了,可以放心了,馬上就走。”
這樣軟硬兼施,可真叫那中年尼姑無奈,只能說一句:“好吧!你可不許亂闖。”
“不會,不會,你請放心。”
等她走後,阿狗言而有信,只站在原處守候。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那中年尼姑去而復轉,臉上的神色,不似先前凜然不可犯了。
“施主!老師太有話,請到客座用齋。”
聽得這話,阿狗頗有受寵若驚之感,響亮地答一聲:“是!”
跟著中年尼姑穿過菜園,由一道腰門繞到前殿,西首廂房,便是客座。
先吃茶,後吃齋,雖是素飯,精潔異常。阿狗本就有些餓了,自然無所用起客套,將四樣菜、一碗湯、一小桶陳年冬舂米飯,吃得光光,抹抹嘴又摸摸腰際,還好,頗有幾兩銀子,便向來收拾飯桌的老佛婆說:“請你拿緣簿來!”
“沒有緣簿。”老佛婆答說:“本庵向來不化緣,也不受佈施。”
“喔,”阿狗望著殿中掛在佛前,極大的一盞長明燈說,“光是終年到頭點燈的油錢就不少,哪裡來的開銷?”
“有廟產啊!”老佛婆又補了一句:“廟產很多。”
這使得阿狗自然而然想到土豪劣紳——蘇嘉魚米之鄉,土豪劣紳最多,專門欺弱吃小;這庵有偌大廟產,倒不怕此輩侵奪?
心裡想著,口中便說了出來,那老佛婆笑笑答道:“施主不必擔心!我們庵裡有靠山。”
“靠山是那位?”
“錦衣衛陸大人。”
原來有陸炳作護法,怪不得不怕土豪劣紳。阿狗心想,王翠翹倒是找對了地方,看來託庇在心雲老師太蓮座之下,大可以放心了。
但稍為多想一想,不無疑問,率直說道:“錦衣衛陸大人做尼姑庵的護法,我還是第一次聽見。”
“施主不相信?”
“不是我不相信,只覺得——”阿狗笑一笑說,“好象是件很新鮮的事。”
“施主的話我不懂。”老佛婆冷冷地說,也沒有進一步說明,她不懂之處何在。
由於她神色凜然,使得阿狗,意識到自己是失言了。不過他對老佛婆的冷峻的態度,脾氣反感;因而亦以同樣冷峻的語氣反問:“怎的不懂?莫非我問得不對?”
“不是不對。”老佛婆的聲音還是很冷峻,“是不該問這話!”
這使得阿狗動容了!不僅因為老佛婆的態度不甚禮貌,更因為她的答語是對自己的態度表示不滿的抗議。
這就需要辯一辯了!阿狗心想,此行如果連個老佛婆的責難都無以應付,那就一切都無從談起了。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