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交代!”
何以又有京裡來人傳話?胡宗憲心想,這大概是他想攘為私有的託詞。這批賊贓也不能全數由他支配,一部分要還給百姓;一部分要發賞將士,趙文華那方面至多隻能給他三分之一。不過這話在此刻卻不必說奇,免得他心生疑忌,復又變卦。
打算既定,從容答道:“本來我的宗旨是求勝第一,保民其次,收贓第三;所以,那火攻五不可的理由中,拿這一點列為第四。如今華公既是這樣說,我遵命就是。”
趙文華很滿意。因為胡宗憲的答覆,可以讓他確確實實感覺得到他是三軍司令,至高無上的統帥。
※ ※ ※
第三天,胡宗憲第二次會見江稻生時說:“江義士,你們要的‘滿江紅’,現在是滿江空!找不到多少。不過,”胡宗憲緊接著說,“我另外有船給你們。”
聽得後面的一句話,江稻生將沉下去的一顆心,重又升了起來,欠身答道:“多謝胡大人成全。”
“你先別謝我!船是有了,上船可很麻煩。”胡宗憲用微帶冷峻的聲音說:“彼此要信得過,和衷協力,不鬧意氣,不生猜忌,這件事才能做得成功。”
弦外有音,卻無從細辨。江稻生心想,事情能不能成功,雖不可知,但既然講和,先表示誠意總是不錯的,因而很快地答說:“胡大人,我們歸順的心是真的。如蒙胡大人寬大為懷,哪裡敢鬧意氣,亦決不會存著什麼猜忌。這一層請胡大人放心好了。”
“你們能明白我寬大為懷,再好不過。”胡宗憲略停一下說:“我問過了,你們所說的滿江紅,只有最大的第五號,勉強合用。由這裡經運河北上,轉松江走黃浦江回川沙,有幾處地方水淺,載重則吃水深,要用縴夫才過得去,亦太費事。倒不如用沙船出海,來得穩當快速。”
“是!”江稻生很緩慢地答應著,看得出來他對胡宗憲所提的這個建議,需要考慮。
這在胡宗憲估計之中,當即看看羅龍文說:“小華,你跟江義士談談吧!好在一切細節,你都知道。”
說完,站起身來,點一點頭,是要走了。羅龍文和江稻生亦都肅立目送,等他的背影消失,羅龍文便問江稻生,是不是回到寓處細談,比較方便?
這在江稻生是正中下懷,因為他有更多的時間去考慮其事。一路上搜尋記憶,想起了官軍戰船的規制——戰船共分五種,最大的一種名為“大福船”,也就是古代的所謂“樓船”,雙桅十二帆,分為4層,底層只裝壓艙石;第二層住士兵;第三層供舵工水手操作;第四層專作瞭望之用。全船可乘士兵450人。如果胡宗憲撥調大福船供他們裝載,只要10條船走兩趟就可畢事。但是,大福船不宜於裝輜重,由此可知,胡宗憲建議用沙船,是一種經過思考的選擇。
沙船在戰船中列為最後一種,船身寬闊、平底、行動遲緩,不甚宜於作戰,卻別有其他戰船所沒有的好處:第一,平穩;第二,不論載人裝貨容量都很大。所以官軍只拿它作為補給或巡防之用。如今用來裝載人貨回川沙,確比五號滿江紅,更為適宜。
然而,有一項窒礙,沙船不能入內河。這個難題如何解決?且聽聽羅龍文的!
第十六章
“沙船不能入內河,誰也知道。”羅龍文說,“胡總督的意思是,請你們在乍浦下船。”
乍浦是個很好的避風港。可是再好的港灣,近岸之處,總是淺灘,沙船隻能泊在水深之處而無法靠岸。人上沙船,可用小舢板駁渡,那許多輜重要上沙船,是不是小舢板所能轉駁,大成疑問。
一個念頭不曾轉完,羅龍文理所當然地進一步解答對此事有了解就必然會有的疑問。第一個疑問是,以桐鄉為中心迤邐分佈在方圓百里以外的人和貨,如何集中到乍浦?這在官方看來不是什麼繁雜的任務,輜重方面,徵發夫子代為肩挑揹負,或者調動車輛代運,因為路程不多,且皆平坦,均無不可。至於要走的人,勞動雙腿,走個幾十里路,更不在話下。
“是的。”江稻生聽罷第一個解答,深表滿意,“只要能派夫子運輜重,上船的人自然徒步。不過——”
“江二哥,第二個難題,胡總督也早想到了。”羅龍文搶著說:“沙船平時運軍需,無非糧秣、兵器、被服之類,都不算大件頭;士兵涉水負運,毫無難處。如今你們的輜重,很有些大件頭,不說別的,就譬如你坐的那張紫檀太師椅,一個人就不容易搬得動,更不用說什麼涉水而渡,所以非搭浮鋪不可。”
浮鋪就是浮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