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陳可將這番意思翻成倭語,只見辛五郎與岡本,激動不已。一再示意,願長保友好。在座的人,自然亦感到安慰;唯一的例外是陳東,雖然隨眾舉杯,亦有笑容,但眉宇間有著掩隱不住的憂慮不安。
“羅小華今天很出風頭,著實露了一手。我真不懂,倭人的歷史,他怎麼會那麼熟悉?什麼‘後花園天皇’,前花園天皇的,真叫人聞所未聞!”
“我也聽說了。”王翠翹笑道,“陳東的臉色很難看,是不是?”
“你怎麼知道?”
“猜可以猜想得到。這一來,他想辛五郎幫他勾引新倭來搗亂,不就很難了?”
“是啊!不過實際上好處不在這上頭;好的是陳可跟辛五郎商量什麼,便很容易談得攏。”
“謝天謝地!但願早早成功。”王翠翹忽然問道:“你也會覺得很有趣吧?阿狗居然成親了,而且娶了個倭女。”
“我不覺得有趣。”
“你不覺得?”王翠翹詫異地問:“為什麼?”
“別人做新郎倌,又不是我做新郎倌。”
王翠翹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問道:“想做新郎倌容易,找個新娘子就行了。你的新娘子在哪裡?”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
“你是說我?”王翠翹假作吃驚似地,“那倒真教我受寵若驚了!”
這也是不肯正面表示態度的一種態度。有好幾次了,徐海曾經暗示,願意娶她為結髮夫妻;而王翠翹始終裝作不解,使得徐海困惑萬分,不知她到底打的什麼主意?今天因為阿狗的婚事而引起的感觸,特別強烈,便下定決心,非問個水落石出不可!
“翠翹,你不要裝佯,痛痛快快說一句!喜歡我就嫁給我;不喜歡我,今天就分手,我馬上搬到前面去住。”
“唷、唷!”王翠翹故意逗他,“發的什麼牛脾氣?”
“對了!我就是牛脾氣;不發則已,一發就收不住。你既然知道,又何必惹我發牛脾氣。”
“你一定要知道,我就告訴你吧!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才不敢嫁你。”
“此話怎講?”
王翠翹咬著嘴唇,想了好一會,方始回答:“我說得很難聽,不過是實話,自古以來,強盜受招安,做到大官的很多;窯姐兒做官太太,別人就會當笑話講,害你不好做人。”
聽得這話,徐海長長地透了口氣,臉色立刻和緩了,“我道你是什麼了不得的為難,所以始終不肯松一句口。原來如此!”他說,“我說個人,你倒想想,梁紅玉!”
這位宋朝的巾幗英雄,舉得很適當。梁紅玉金山擂鼓,助夫大奇金兵,也正就像此刻她的助徐海共圖平倭之功。王翠翹心動了。
“除非,”徐海又故意哭喪了臉,裝得很委屈地說:“除非你看我不像韓世忠。”
“沒有的話!”王翠翹不知不覺地中了苦肉計,“如果你不在乎,我答應你就是!”
徐海喜逐顏開,“多謝娘子!”他攏起袖子唱了個肥喏:“喏,喏,下官這廂有禮了。”
王翠翹背轉臉去,“卟哧”一聲笑了,“別張狂!”迴轉身來,她臉上已收斂了笑容,“我可跟你說實話,我並不想你做官。”
徐海愣了一下,“那麼,”他遲疑地問:“你想我做什麼?”
“只想你做個安分守己的良民百姓。”王翠翹說,“找個清清靜靜的地方,有口飯吃就可以了。”
“這是二三十年以後的打算。”徐海躊躇著說,“你知道,我是閒不住的。”
“不是要你飽食終日,無所事事;你也有許多有益處的事情好做。”
“你倒說說看!是那些?”
“譬如,你可以保衛地方。”王翠翹說,“我看,倭寇是不會死心的;像陳東那樣的人,也是死不完的。眼前即或能平靜下去,過些日子,故態復萌,彼此勾結著又來了。靠官兵是靠不住的,沿海上千裡,哪裡能夠處處防得到?如果處處如此,人人出力,還怕什麼倭寇海盜?”
徐海聽得很仔細,但一時作不了決定,唯有暫且閃避不答,便開玩笑地答說:“看來你倒真像梁紅玉!恐怕梁紅玉還不及你,第一、你懂兵法;第二、——”他不說下去,只頑平地笑著。
“第二是什麼?”
“第二麼?”徐海在她頰上輕輕擰了一把,“照我看,梁紅玉絕不如你漂亮!”
第十九章
第二天,徐海日高未起,睡夢中聽得擂門如鼓,說是“公所”中派人來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