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能收。”
“那麼,”王翠翹很吃力地說:“徐海也該有聘禮。”
“聘禮是要的。不過,不是此刻收,等他將來做了官,拿朝廷發的俸祿銀子做聘禮。”
這句話說得太直率了些,意思是徐海現在所有的,都是不義之財。王翠翹自不免刺心,但也因此更有決心,非輔助徐海討個正途出身,堂堂正正做一番事業不可。
“天快亮了!”陸太婆打個呵欠說:“一時也談不完,且先睡了,明天還有一件要緊事要辦。”
於是陸大小姐告辭退去,王翠翹服侍義母睡下。自己卻是心亂如麻,整夜不能閤眼,直到窗紙發白,方得朦朧睡去。這一睡直到中午才被喚醒,陸太婆是早就起身了,衣衫
整齊地坐著喝茶,“女兒,”她說:“今天我們就要走了!我帶你到‘退廬’去住幾天!”
“是!反正我跟著娘就是。”
於是王翠翹在陸太婆催促與照料之下,漱洗妝飾;然後吃了午飯,坐上陸大小姐家自備的船,出城向平湖方向而去。
白棋紅蓼,秋光如畫,這條路上王翠翹經得多了。但這一次的感覺,迥異往昔。在法雲庵步門不出,真如井底之蛙,一旦遊目,便覺騁懷,貪看野景,連話都忘了說了。
“快到了!”陸太婆在她身後說。
王翠翹茫然,“快到了?”話一出口才想起,不好意思地笑道:“娘是說,‘退廬’快到了?”
“你看,那不是?”
順著她的手指望去,好大的一起園林,“原來是這裡!”王翠翹驚喜地:“每次我經過,都會在想:不知是哪家的花園?能住在這裡面,真是福氣!”
“如今你不也就要住在這裡了?”
“那是託孃的福。”
陸太婆笑笑不響,轉身吩咐丫頭收拾東西,準備上岸。王翠翹卻一直望著‘退廬’,雙槳如飛,轉眼之間已經近了,只見埠頭上站著人在望,彷彿迎接的樣子。其中有一個象是阿狗。
果然,是阿狗。王翠翹又驚又喜,卻又不免困惑,何以阿狗會在這裡?徐海呢?轉到這個念頭,越發心跳,竟有些怯怯地不敢上岸了。
船一靠近,便有個中年漢子扳住船頭,向裡喊道:“四太太,兩年沒有來了!”
“老金!”陸太婆一面鑽出艙來,一面答道:“你們還是老樣子。”
一語未終,走出來兩個女僕,跟陸太婆又是一陣寒暄,方將她攙扶上岸;接著是王翠翹出現,立刻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是二小姐!”陸太婆說。
老金與那兩個女僕,無不愕然:“四太太”只有一個女兒,哪裡又出來一位“二小姐”?當然,誰也不便當面問這話,只照此稱呼,將她扶得上岸。
這時陸太婆已發現遠遠站著一個後生,從他注意王翠翹的情形看,她就猜到了七八分,問王翠翹說:“那就是你的兄弟?”
“是啊!來,”王翠翹身阿狗招手:“兄弟,來見見我娘。”
阿狗盡知緣由,走上來作了個大揖,恭恭敬敬地喊一聲:“太平!”
“不敢當!”陸太婆回身向王翠翹說:“你這個兄弟不錯。好神氣,將來一定有出息。”
“也要託孃的福。”
就這樣,陸太婆跟阿狗一見便覺投緣。到了“小兜率天”落座,重新敘禮,阿狗跟著王翠翹改口叫“娘”還磕了頭,使得陸太婆更為高興了。
周旋過一番,阿狗退了出去,陸太婆起身說道:“我先帶你逛一逛。”
這一圈逛下來,很夠累的了,重回小兜率天時,陸太婆說要躺一會,同時喚阿金將阿狗去請了來,讓他們姐弟相聚。
等見了面,阿狗只是望著王翠翹笑。她知道他笑她什麼,很不好意思地說:“兄弟,你沒有想到吧!我會還了俗。”
“這也不是稀奇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也可以說,早就想到了。”
“那麼,你是笑什麼呢?”王翠翹摸著她那頂假髮說:“一定是因為我的樣子很怪?”
這倒是說對了!可是,阿狗卻突然警覺,不能承認。這一兩年來,他對女人的心理摸得很透了,不管是多麼親近的關係,姐弟、兄妹,甚至夫妻,要笑她形容醜怪,必定會招怒她。所以搖搖頭說:“不是!”
“那麼是什麼呢?”
“我在笑,”阿狗隨便編了個理由,“你跟我都是沒爹沒孃的人,如今忽然來了一位老孃親,好笑不好笑?”
“這不是好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