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辦公室時他還沒死,喉嚨裡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槍掉在地上夠不著,他沒法再補上一槍。輕柔的音樂蜘蛛般爬滿整個屋子。又過了二十分鐘他才斷氣。他們搜尋房間時,有人問他是不是感到痛。泰迪從那傢伙的膝部拿起一張加框照片,裡面是他的妻子和兩個小孩。泰迪拿走照片時,那人瞪大眼睛,伸手想奪回來。泰迪向後站,看看照片,又望望他,來來回回反覆看,直到他嚥氣。自始至終,音樂都在叮咚流淌。
“是勃拉姆斯嗎?”恰克問。
“馬勒。”考利在奈林邊上就座。
“你說請多指教。”奈林說。
泰迪肘撐著膝蓋,雙手一攤。
“打從校園時代起,”奈林說,“我敢打賭,你們兩人中不會有人看到打架就躲得遠遠的。這並不是說你們喜歡打架,而是你們根本不會考慮躲避,對不對?”
泰迪朝恰克望去,恰克朝他略帶窘迫地微微一笑。
恰克說:“在我被撫養長大的過程中,沒有逃跑這檔子事。”
“啊,是的——撫養長大。是誰把你帶大的?”
“熊。”泰迪說。
考利的眼睛發亮,朝泰迪輕輕點頭。
然而奈林似乎並不理會幽默,他撫了撫褲子的膝蓋部位。“你信上帝嗎?”
泰迪大笑起來。奈林身體前傾。
“噢,你是認真的嗎?”泰迪問。
奈林等候回答。
“你見過集中營嗎,大夫?”
奈林搖搖頭。
“沒見過?”泰迪也向前弓起身子,“你英語說得很好,幾乎無懈可擊。不過,子音還是發得重了些。”
“執法官先生,合法移民有罪嗎?”
泰迪微笑著搖了搖頭。
“那就回到上帝這個話題吧。”
“大夫,哪天你去見過集中營,再回來同我談你對上帝的感受。”
奈林緩緩閉上眼睛,然後睜開,算是同意,接著目光落在恰克身上。
“那你呢?”
“我沒親眼見過集中營。”
“你信上帝嗎?”
恰克聳聳肩。“好長時間以來,我無論如何都不太會想到他。”
“自從你父親去世後,對嗎?” 。。
隔離島 5(3)
這時恰克也身體前傾,愈發清澈的雙眼盯住那個胖墩。
“你父親去世了,是吧?丹尼爾斯執法官,你父親也一樣吧?我敢打賭,兩位在十五歲生日之前,都失去了生命中占主導地位的男性人物。”
“方塊五?”泰迪說。
“什麼意思?”奈林的身子弓得更低了。
“這是你接下來要變的戲法嗎?”泰迪說,“你會告訴我,我手上握著什麼牌。或者,不,等等——你會把一名護士一分為二,從考利大夫的頭上抓出一隻兔子?”
“我說的這些不是什麼戲法。”
“那這個呢?”泰迪說,真想把那顆櫻桃腦袋從那壯實的雙肩上擰下來。“你教一個女人如何穿牆越壁,從一棟滿是雜工和獄卒的大樓上方飄過,然後漂洋過海。”
恰克說:“這個戲法不錯。”
奈林又緩緩眨了下眼,讓泰迪聯想到被餵飽的貓。
“我再說一次,你的抗辯能力還真——”
“啊,又來了。”
“厲害。但我們眼下的問題是——”
“眼下的問題,”泰迪說,“就是這個醫院昨天夜間發生了九次惡劣的安全違規。有個女人不見了,但卻沒人去找——”
“我們在找。”
“找得很仔細嗎?”
奈林向後一靠,偷瞥考利,讓泰迪疑惑究竟誰是這兒的負責人。
考利對上泰迪的目光,下顎略微有些發紅。“奈林大夫的職務之一,就是擔任我們監督委員會的主聯絡員。我今天晚上請他來這裡,是為了讓他以這個身份回應你們先前提出的請求。”
“哪些請求?”
奈林用手護住火柴,再次點燃菸斗。“我們不會洩露醫務人員的人事檔案。”
“希恩。”泰迪說。
“任何人都不行。”
“你實際上就是在他媽的壞我們的事。”
“那個詞我不太懂。”
“出門多走走,你就明白了。”
“執法官先生,兩位可繼續調查,我們將盡力協助,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