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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還是靠私家教課的職務。這職務的得到,並不是靠什麼職業介紹所,或自己登報自薦,卻是和我在南洋時一樣,承蒙同學的信任,剛巧碰到他們正在替親戚物色這樣的教師。我每日下午下課後就要往外奔,教兩小時後再奔回學校。這在經濟上當然有著相當的救濟,可是在時間上卻弄得更忙。忙有什麼辦法?只有硬著頭皮向前幹去。白天的時間不夠用,只有常在夜裡“開夜車”。

後來我的三弟進南洋中學,我和我的二弟每月各人還要設法拿幾塊錢給他零用,我經濟上又加上了一點負擔。幸而約翰的圖書館要僱用一個夜裡的助理員,每夜一小時,每月薪金九塊錢。我作毛遂自薦,居然被校長核准了。這樣才勉強捱過難關。

畢雲程先生乘著汽車趕來借給我一筆學費,也在這個時期裡,這也是我所不能忘的一件事,曾經在《萍蹤寄語》初集裡面談起過,在這裡就不贅述了。

深摯的友情是最足感人的。就我們自己說,我們要能多得到深摯的友誼,也許還要多多注意自己怎樣做人,不辜負好友們的知人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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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苦學時代的教書生涯

我在做苦學生的時代,經濟方面的最主要的來源,可以說是做家庭教師。除在宜興蜀山鎮幾個月所教的幾個小學生外,其餘的補習的學生都是預備投考中學高階的。好些課程由一個人包辦,內容卻也頗為複雜。幸而我那時可算是一個“雜牌”學生:修改幾句文言文的文章,靠著在南洋公學的時候研究過一些“古文”;教英文文學,靠著自己平日對這方面也頗注意,南洋和約翰對於英文都有著相當的注重,尤其是約翰;教算學,不外幾何和代數,那也是在南洋時所熟練過的。諸君也許要感覺到算學既是我的對頭,怎好為人之師,未免誤人子弟。其實還不至此,因為我在南洋附屬中學時,對於算學的成績還不壞,雖則我很不喜歡它。至少教幾何和代數,我還能勝任愉快。現在想來,有許多事真是在矛盾中進展著。我在南洋公學求學的時候,雖自覺性情不近工科,但是一面仍盡我的心力幹去,考試的成績仍然很好,仍有許多同學誤把我看做“高材生”,由此才信任我可以勝任他們所物色的家庭教師。到約翰後,同學裡面所以很熱心拉我到他們親戚家裡去做家庭教師,也因為聽說我在南洋是“高材生”;至少由他們看來,一般的約翰生教起國文和算學來總不及我這個由南洋來的“高材生”!我慨然擔任家庭教師的職務,為的是要救窮,但是替子弟延請教師的人家所要求的條件卻不是“窮”,僅靠“窮”來尋覓職業,是斷然無望的。我自己由“工”而“文”,常悔恨時間的虛耗,但是在這一點上卻無意中不無得到一些好處;還是靠我在讀工科的時候仍要認真,不肯隨隨便便拆爛汙。

在我自己方面,所以要擔任家庭教師,實在是為著救窮,這是已坦白自招的了。(這倒不是看不起家庭教師,卻是因為我的功課已很忙,倘若不窮的話,很想多用些工夫在功課方面,不願以家庭教師來分心。)可是在執行家庭教師職務的時候,一點不願存著“患得患失”的念頭,對於學生的功課異常嚴格,所毅然保持的態度是:“你要我教,我就是這樣;你不願我這樣教,儘管另請高明。”記得有一次在一個人家擔任家庭教師,那家有一位“四太爺”,掌握著全家的威權,全家上下對他都怕得好像遇著了老虎,任何人看他來了都起立致敬。他有一天走到我們的“書房”門口,我正在考問我所教的那個學生的功課,那個學生見“老虎”來了,急欲起來立正致敬,我不許他中斷,說我教課的時候是不許任何人來阻撓的。事後那全家上下都以為“老虎”必將大發雷霆,開除這個大膽的先生。但是我不管,結果他也不敢動我分毫。我所以敢於強硬的,是因為自信我在功課上對得住這個學生的家長。同時我深信不嚴格就教不好書,教不好書我就不願幹,此時的心裡已把“窮”字拋到九霄雲外了!

這種心理當然是很矛盾的。自己的求學費用明明要靠擔任家庭教師來做主要的來源,而同時又要這樣做硬漢!為什麼要這樣呢?我自己也並沒有什麼理論上的根據,只是好像生成了一副這樣的性格,遇著當前的實際環境,覺得就應該這樣做,否則便感覺得痛苦不堪忍受。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我這樣的一個“硬漢教師”,不但未曾有一次被東家驅逐出來,而且凡是東家的親友偶然知道的,反而表示熱烈的歡迎,一家結束,很容易地另有一家接下去。我仔細分析我的“硬”的性質,覺得我並不是瞎“硬”,不是要爭什麼意氣,只是要爭我在職務上本分所應有的“主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