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了本心。李鳳歧如釋重負,默默聆聽水屏後的彈唱。歌調逐漸變化,前半闕的悽清傷感,轉成後半闕的溫柔真摯。臨末“燕雙棲,香巢又依依”傳來,李鳳歧猛然想起“這幾句分明有所預示,說我終將和同派的女子結成眷屬。瀟瀟沒有未卜先知的本領,她是看出我心繫玄門,記掛歐陽師妹,臨死前體察深切,故才留下‘有個人替我償報給你’的遺言。瀟瀟……她比我更懂我自己!”霎時熱淚盈眶,既念伊人靈慧,又感到一種新生欣悅,倏地坐起喊道:“師妹!”恰逢玉蟾蜍爬近,張開巨嘴作勢獵食。李鳳歧起手一劍橫削,斬斷蟾蜍彈出的長舌,鴻冥劍沛然湧蕩。那神獸悲鳴大作,巨軀連同毒氣碎散消空。山洞陰暗褪盡,震盪平息了,四下裡一片光明。
孤萍見他大展神威,驚喜道:“師兄,你清醒了!”李鳳歧手指壓唇,做個“安靜”的手勢,轉頭望向前方。
水屏朦朧的色彩已變清澈,映出後面方寸宮的景物。只見青的是草,紅的是花,竹林隨風搖曳,酒泉環繞果林,一切宛似舊日風景,就是少了紫元宗的墳墓和離火神劍。十多歲的少年李鳳歧行走其中,走到如夢如露的身前,微笑著說:“瀟瀟,我今後再不叫你小妖女了,好麼?”
如夢如露熟知李鳳歧的故事,自幼感動至深,體悟入微,因此一看李鳳歧迷離顛倒,登知“瀟湘花雨”可解。那曲子傳述瀟瀟遺願,正可解開迷思的牽縛。哪知成功與否尚未檢驗,一曲彈罷,自己竟成了故事裡的女主角,被李鳳歧當面喚作“瀟瀟”,怎不喜的心花怒放,立時笑應:“不叫我小妖女?峨嵋派的大師兄,忘記除妖滅魔的本份啦?”不知不覺間,已換成瀟瀟嬌俏的口吻。但語聲未休,肩後蝴蝶翅膀悄然掉落,身形面容也變成瀟瀟模樣。“如夢如露”的本體,便在一閃念消泯無尋了。
少年李鳳歧道:“我不回峨嵋山了,就在這兒陪著你。咱們永遠在一處,永遠不分開,你說好不好。”
“瀟瀟”拍掌歡笑:“好啊好啊,反正外邊我無親無故,這裡頭有吃有喝,怎麼過不得日子?閒暇時教你彈琵琶唱曲,哈哈,絕對不會枯燥無聊!”背上琵琶,挽著李鳳歧走向遠處,讚歎道:“真是洞天福地啊,那曉得地宮這麼大。看那邊,草原湖海應有盡有,好象幾輩子都走不完……”兩人往異界裡漸行漸遠,背影縮成小黑點。水屏光線暗淡下來,最終寂然消隱,與外界永久隔閉。
目睹奇景變遷,孤萍詫異道:“另一個‘你’,要永遠陪伴瀟瀟?”
李鳳歧道:“那是隱念化就的形體,替我完成願望。沒想到崑崙仙法如此奇妙。”迷思脫離了身心,他只感前所未有的輕鬆,合上雙目暗想“兩個傻子永離塵世,這樣也好,倒是了卻一樁舊賬。人嘛,總該往前看,我還要留在世上打混很久。”睜眼低頭一瞧,孤萍依偎在側,閉著眼呢喃:“反正我這個是大師兄本人,瀟瀟說要我代替她,所以不會跟我爭……”
李鳳歧笑道:“萍師妹,你改性子了,一下子溫柔率真,教我如何消受得了。”
孤萍道:“小時候我牙尖嘴利,處處跟你作對,其實只想引你注意罷了。可你偏偏輕視我,總是不拿我當回事。”李鳳歧道:“就因為很在意你,喜歡你,我才故意裝出那副臭德性。唉,說到底還是我混帳……”一隻溫軟的手掌掩上嘴巴,止住他辱罵自己的話語,
孤萍接著述說:“犯混的是我,只因恨你態度冷淡,居然給你施下魘生惡咒。瀟瀟慘遭加害,你離山漂泊,大約都跟惡咒有關。結果你走了,離我更遠了,一天天孤獨,性子越變越陰冷,乾脆就在名字裡就加個‘孤’字,我是自作自受……現在好了,回想魘生咒也非全是壞的,不為抵消它的惡效,我怎能下決心伴你終老?麻姑常說‘禍福相繼,卜籌妙旨’,可真是至理名言。”
一番傾訴,如蘭芳透腑,李鳳歧深感動懷,輕聲道:“師妹。”抬手想撫摩她的秀髮,一掙卻抬不起手,繼而左右搖動,忽覺兩腿腰胯全都動彈不得。
孤萍詫道:“怎麼……”探手摸索,發現他下半身冰冷堅硬,竟然同岩石連成一體,驚駭道:“怎麼回事!”李鳳歧經化嬰室**,對仙道玄理參悟頗深。此時結合前情,凝神一想已知大概,苦笑道:“天文宿首座說的沒錯,明心不足以離鏡,絕情才能夠脫身。這地方是我們隱念所化,心境無隱,則境地消失。除非立即絕情,否則本體也會隨之消亡。”
孤萍道:“絕……絕情!”才剛定情,就要絕情,天下無理之事孰過於此!饒是孤萍足智多謀,臨到這會也不禁著忙,取出消災符咒,周身遍地的到處貼滿。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