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高大上了,聽著心虛。”
被他這麼一說,宋野城瞬間想起了秋明月女士當初聽見別人誇她“老藝術家”時的不滿,那會宋野城還以為她不滿的是那個“老”字,結果秋女士卻說:“什麼鬼藝術家?這高帽子一戴我都不敢放飛自我了!”
思及此,宋野城忍不住跟著笑了笑:“你爸還挺有意思。”
江闕點了點頭沒有否認,下意識地將手虛握成拳籠在嘴前輕輕吹了吹。
宋野城敏銳地意識到他這是在寒風裡握筆久了有些凍手,於是大馬金刀地“刷拉”一下拉開了羽絨服的拉鍊,把手探進了懷中。
這個動作非常微妙,有男友的姑娘會覺得是在掏錢包,混跡商界的精英人士會覺得是在掏名片,而在江闕這種撰寫過無數光怪陸離的故事的人看來,這架勢莫名像是要掏槍。
當然,掏槍是不可能掏槍的。
宋野城只是從衣服內側撕下了豆子出門前死皮賴臉給他貼上的兩個暖貼,一個捲成柱體塞進了江闕虛握的拳心,另一個墊在了桌上他原本放手的位置。
豆子不愧是跟了宋野城多年的人,一看他這舉動立馬心領神會,連忙將自己懷裡揣著的電暖寶扯出來塞給了江闕,又把羊毛毯抖落開裹在了他身上:“來來來,白老師別凍著。”
他倆這串動作行雲流水,江闕瞬間被裝扮得猶如居家貴婦,愣了半天才啼笑皆非道:“……謝謝。”
“不客氣!這些都是城哥讓準備的,他說片場天寒地凍,白老師第一次跟組沒經驗,不能讓白老師受涼,能用上的都得帶來!”豆子臉不紅心不跳一通瞎扯淡,自覺是在為他城哥和偶像拉近距離的道路添磚加瓦。
宋野城:“……”
他沒想到自己隨手為之的紳士之舉就這麼在豆子信口雌黃的藝術加工下變成了處心積慮的狗腿討好,難以置信地跟他大眼瞪小眼對峙了足有十來秒,最後終於在江闕疑惑的目光中扭回頭,硬生生擠出了兩聲乾笑:“……對,是,沒錯。”
*
各組準備妥當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莊宴領著江北按預設的定點走了兩遍位,回到棚中就看見宋野城和豆子站在身披毛毯、懷抱暖寶、手裡還攥著暖貼的江闕身後,活像倆保鏢護著自家坐輪椅的殘疾少爺。
豆子趕忙在他狐疑的目光中殷勤地倒了杯熱茶奉上,堪堪堵住了他的話頭,莊宴這才勉強嚥下了滿肚子的吐槽欲,接過杯子潤了潤喉,衝著場內舉起了擴音喇叭。
隨著場記打板聲響,《尋燈》的拍攝正式拉開了序幕。
上午要拍的戲一共兩場,一場外景一場內景,劇情都發生在少年方至的姑姑家。
方至的父母去世早,爺爺奶奶把他拉扯到初中後也相繼撒手人寰,稍近些的親戚就只剩下了一個姑姑。
村中迷信盛行,眾人都說方至命硬克親,早已嫁人生子的姑姑本不想管他,奈何方至父母在世時沒少幫扶她家,夫妻倆怕鄰里嚼舌根說他們白眼狼,便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收養了方至。
第一場外景拍攝的就是方至某天傍晚放學回來時的一幕——
走到院裡的方至隔著門板,聽見村裡一位嬸嬸在對他姑姑嚼舌根,說他是“喪門星”,說表弟近來頻頻生病都是因為他帶來的晦氣。
鏡頭中,由江北扮演的少年方至原本在聽見“喪門星”時還無動於衷,像是已經無數次聽見類似的話、早就已經麻木,可等聽到對方竟然將表弟的病也歸咎於他時,忍不住震驚地抬起眼,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緊緊咬住了後槽牙。
十幾歲本該是最為叛逆的年紀,可過早嚐盡了生離死別和人情冷暖的他卻硬生生忍住了破門而入針鋒相對的衝動。
他在屋中姑姑的嘆氣和附和聲中一點點鬆開了身側緊握的拳頭,緩緩往後退了幾步,轉身走去了屋側的牆角,背抵牆壁慢慢蹲了下去。
他沒有撒潑的底氣。
如果他能早早輟學出去打工,也許就能自食其力不再受氣,但他知道那只是殺雞取卵涸澤而漁,如果不能考上高中考上大學,僅憑他初中都沒畢業的學歷,即便離開這裡也很可能會永遠活在暗無天日的社會底層。
他必須要上學,而姑姑給了他上學的機會,給了他衣食住行,哪怕那些都是出於不得已,但姑姑也終歸不欠他什麼。
他靜靜靠在牆根下,靜靜聽著身後屋門被開啟,聽著姑姑客氣地把嬸嬸送出院門後折身回屋,重新將門關上。
直到嬸嬸的背影消失在山路盡頭,他才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