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
賓客大都很客氣,但杯中的酒還是淺了下去,望著那一波波迎面而來的酒杯,她突然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宮惜之正依次給她介紹著上海灘大有名望的人物,她含蓄地點點頭,記憶裡那些資料還很深刻,便隨意說上兩句,那些人又眉開眼笑著幫她添了酒。
她頗為無奈地看了眼宮惜之,他正盯著她,眸光很亮,可轉瞬又消失的乾乾淨淨。
宮惜之替她擋了不少酒,不知道是不是喝的多了,每次駐足在她臉上的目光有些沉滯,後來走路也幾乎是靠著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松香味幽幽地散開來。
她本以為他酒量淺,便輕輕道了句,“你少喝點,再喝就醉了。”
宮惜之呆呆地站住,猛地將全身重量都靠在她肩頭,辛酒裡推著他,氣惱地巡視別處,想找方諫過來幫忙。
目光觸及一雙灰瞳,光影下,他的輪廓朦朧,嘴角卻微微上挑,帶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辛酒裡急忙收了目光,又見宮惜之匪夷所思的一笑,不以為然道:“沒聽說過逢場作戲麼?我醉的越快他們越不敢灌我。”
看著他頓時清明的雙眸,辛酒裡後退了一步,不管他是真醉還是裝醉,她都不想探究。
她藉口要去洗手間,宮惜之差了一名女傭帶路,走到拐角處時瞥見一個黝黑高壯的身影,那人行動迅捷,轉眼就不見蹤影。
這邊視窗望出去,庭院裡還有好些個碧眼金髮的外國人,他們正用法語交談著,神色輕鬆,表情生動。
辛酒里正欲轉身回去,迎面撞見一個儒雅的男子,他有禮地朝她微微一笑,身後便跟著躥進來一個小巧的身影。
宮惜歡看見辛酒裡,有些尷尬地吐吐舌頭,又指指旁邊的男子,吶吶道:“大嫂……我找葉先生。”
辛酒裡被她這一聲叫的有些臉紅,便微笑著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這邊錦葵正和杜老爺子相談甚歡,宮夫人也在一幫太太小姐中吃菜聊天,柔柔的音樂聲突然響起,兩兩成對的年輕男女便一齊走向旁邊繽紛的舞池。
辛酒裡被人一推,冷不防的撞上宮惜之的胸膛,轉頭正見錦葵拉著杜老爺子也往舞池裡走,媚眼如絲,嬌柔的身姿輕如飛燕。
而她,就像一隻還未展翅的蝶,被一座大山擋住了前方的綠草鮮花,只待展翅橫亙飛躍。
“資料你倒是背得熟,錦葵的本事看來沒學到多少。”宮惜之一邊奚落她,一邊不耐的向她伸出手。
他的舞步很緩,有種柔柔的優雅,與宮惜在的熱情融入不同。
想到宮惜在,她不自覺地錯了幾拍,差點踩上他的腳,宮惜之皺了皺眉,突然又將她推了出去,辛酒裡還沒反應過來,又被人接住。
搭背上的手很涼,她不知從哪裡聽過,手涼的人脾氣不好。
這雙淺灰色的眼睛很熟悉,精雕似的面容毫無表情,辛酒裡盯了很久,直到他突然露出一絲邪氣的笑容,又將她推給了旁人。
這回是杜嶽笙,錦葵朝她遞了個眼神,她微微笑著,杜老爺子很會跳舞,腰板挺著老直,整張臉散發出神采。
他突然“哎喲”了一聲,辛酒裡一驚,老爺子擺擺手,道:“老了老了,這腰吃不消了。”
她抬目看向錦葵,撞見那雙灰瞳正眯著看她。
宮惜之沉默地走來,又吩咐了幾人,先行將老爺子送回去。
辛酒裡扶著老人家,目含歉意道:“對不起,是我沒跳好,掃了您的興。”
杜嶽笙裝模作樣地哼了兩聲,拍拍她的肩膀,“你知道就好,下回多練習幾次,跟惜之一起來看看我。”
她哭笑不得,應了聲好。
杜嶽笙又將一個扳指塞到她手裡,“諾,賀禮。”
她正欲推拒,老爺子臉一板,喝道:“我送的禮物,有誰敢不收!”
她猶豫著仍是推了回去,宮惜之在旁淡聲道:“收下吧。”
辛酒裡望著那個漸行漸遠的蒼老背影,手中的扳指還留著餘溫。或許,他不過是一位孤獨的彆扭老人,只是選擇了用凌厲的瞳孔遮掩一生蒼白的夢。
一個渴望溫暖呵護的夢。
杜嶽笙前腳踏出大門,舞池裡便一陣驚呼,有人直挺挺地倒了下來,後背赫然插著一把尖刀。
這樣的刀餐桌上隨處可見,可四周那麼多雙眼睛,竟然沒一個人發現有可疑人物,還有那些站崗的警哨,一個個都瞎了嗎?
宮惜之怒不可遏,冷著雙目,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