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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知道這事,氣得不行,他們不再讓田在替他們開車,馬司機還恐嚇田在說:“雜種,乘客說要投訴你,知道什麼是‘投訴’嗎?就是把你再扔回監獄去!”田在則冷笑道:“誰啊?這麼大膽?恐怕他們不是投訴我,是投訴你吧。”馬司機又說:“以後你不但不能再開我的車,連坐也不行了!你要上縣城,走路去吧!”田在問:“憑什麼呀?老子有錢。車又不是你私人的,是運輸公司的。”倆人就幹了一架。從此,田在真沒有坐過馬司機開的班車上縣城。——他根本沒再出過天回鎮。

我跟田在,除了年齡不一樣,現狀其實差不多。我也沒找著個工作,只守著那一間房子,靠租金度日。我年齡這麼大,腦子這麼不好使,全系我去縣上唸書造成的。我在縣上的高中考大學,考了不知多少年——恐怕有十多年之久。有一家小報記者還採訪過我,說我是什麼為高考獻身的“儒林子弟”——考到最後,也只考上了一所普通的重點大學。但我對學習已經死了心。我想即使考上北大、清華我也不去上。是大學,老子都不去上。別人說我智力不正常,我想我智力竟會超群嗎?確實該是這種情況。讀了好幾年的書,智力再怎麼也會有所提高,高出普通人一些。田在來問我“投訴”一詞的意思,我就照著字典上的念給他聽。但這頭蠢驢末了還是不太懂,我只好假裝懇求實則諷刺道:“我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你都不懂,我會懂嗎?”田在問為什麼,我大笑著說:“別人說我智力不正常。你不也這樣說嗎?”我知道“智力不正常”的真正含義。田在說:“哦。但我明白‘投訴’是什麼意思了?”我問是什麼,他說:“像馬大哈說的那樣,把好人送進監獄去。”

讀書讀了這許多年,我就像《儒林外史》裡的范進,也像是周進,父母可能會對我說:“我們自倒運,把瓚新新的鈔票與你念書,不料你是個不識抬舉的阿斗,扶不起來不說,連知恩圖報也不曉得……”他們想我跟他們一起出去打工,我說我要在家裡過日子,讀了這麼多年的書,累死老爺我了!他倆——尤其是媽強烈不同意,她怒目相問:“這麼快就想享清福了?”父親在一旁勸阻,說:“由他去算了;而且,他可以在家安心複習功課。”我說:“是呀。我還要繼續學習。‘活到老,學到老’嘛!”母親問我一個人在家打算幹什麼,守著一間大房子做生意麼?我說:“做生意早過時了。我要坐鎮幕後,賺大錢。”父親好像來了興趣,問:“那你怎樣坐享其成?”我說:“我要把房子租出去。”母親氣得揚手要敲我的腦袋,父親在一邊拉母親衣角,並悄聲說:“你不要不識抬舉。”我聽見了,說:“對,你一個女人,不要大黃狗坐轎子……”母親問:“什麼?”父親看了我一眼,大聲說:“不識抬舉呀!”母親聽了,直氣得發抖。她嗚咽道:“你們父子聯合起來欺負我……”父親軟下聲安慰道:“來俊都這麼大了,由他去吧。——好了,不哭了。——你管得住他一時的人,管得住一世麼?他的腦子是本世紀最偉大的,但是是他的,我們控制不了。”我說:“媽,你哭什麼呀?我的腦子是本世紀最偉大的腦子,還怕將來沒有出息嗎?”母親抹抹眼淚道:“你有將來嗎?將來都成老頭子了。”父親說:“來俊是大器晚成,晚成。”母親似是絕瞭望,很快便同父親去了外地打工。我,則安享在家,坐著賺錢。但一年的租金也就那麼兩千多塊,一個月攤下來的生活費也就二百元。他們(房客)始終不曾提漲租金的事情,我更不好意思先開口。

租我房子的是個漂亮的女人。年紀跟田在相仿,二十五六。她的漂亮不是完整的漂亮。她擁有除臉蛋以外的漂亮,像身材,外表,發育程度。我只注意到她第一次的打扮,外表時髦華麗,不仔細看或者問一兩句話,會以為她還是個女大學生。她見了我的第一句話是:“我已經有老公了。”我說:“我還沒有妻子。”她聽了,呵呵地笑。我用眼睛去看她的臉,卻看到一個有瑕的微笑。我感覺這微笑似有點沙子參著,後來我偷偷觀察,才知她的臉上長著“密點點”——小雀斑。她的整體效果是蠻好的,像電視晚會上盛大繽紛的舞臺,而小鎮上其他沒有任何打扮的女人的效果,就像我家的陽臺,不是一無所有,是隻有樸素的泥土。她的吸引男人的打扮,很自然地吸引我。

因為那些高階時髦的衣物首飾,我猜想她是一個有錢的婦人。我問她租下門面房打算幹什麼,她說做生意。我問做什麼生意,她用手在自己盤起的頭髮附近作剪刀狀,我說:“開理髮店呀?你會理髮……”她說:“不是。是*。理髮,我會一點,但擅長的在做頭髮上。”我問光頭算不算一種頭型,她說:“算。是最簡單的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