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誰相處過?”她頓時把碗筷一推。兩眼寒光如雙箭似的射向我,聲音尖刻而又憤怒,“我和誰山盟海誓過嗎?像你呢,窮開心,不要臉。”
她那侮辱和挑釁的話像亂箭般的穿破了我的心,氣得我快要四分五裂了。生平十八個春秋還從來沒有人如此對待過我,我那不聽話的淚水漫了出來,模模糊糊看著眼前的薄義之
人,實以為與她心心相印長期共處,伴她親如姐妹手足之情,誰知她如此兇惡,如此挖苦我,我用自己滿腔熱忱的鮮血換來她那盆冰水,多少個不眠之夜為她擔憂,多少空餘時間捉摸她
的失意,多少天來侍候她燒鍋洗衣,她卻絲毫不近人情。。。。。。。我越想越氣,真正忍無可忍,把積聚的委屈合成一句,起身咬牙切齒地指著她:“——吳月圓你是黃狗坐轎子,不識抬舉,
從今天開始,我不再與你講任何一句話,誰再問你一句,我就不是娘生的!”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她的目光變得更冷酷,“你有什麼了不起的,把你自己管管好,以後是我自己的事不允許你碰一下,燒飯各燒一鍋。”
我轉身進房間一頭栽進被窩裡,氣得渾身發顫,五臟寸斷,這小東西不但不認錯,還逼我上梁山,我大概是垃圾坑,好壞一起扔。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吳月圓天天生活在我
心裡,而我卻被你壓在冰山底下冷凍著,休想等你融解冰山。
我們之間“警報”一直堅持幾天都沒有解除。互相不逗話,各自都是敬鬼神而遠之。她衣服自己洗,燒飯真的各顧各,開除了我這廢“保姆”。她有三四天沒起來燒早飯,我就是
代她的早飯,她也不屑一顧。
漫長的日子對於她來說就像一根無形的鎖鏈拖得她往下沉。在我的觀察中,她面容憔悴,整天垂著睫毛,藏著眸子,似乎眼睛變得很小很小,我真懷疑她得了什麼病,像這樣拖下
去,恐怕整個人非“報銷”不可。
雖然她仍然不理我,但我內心自責沒完,那天“談判”未成而引起的“戰爭”,我應該負主要責任,因為她是個孤苦無依的人,不值得計較,怪只怪我說話欠方法,欠忍讓,她心結沒解開反而給她火上加油,增添憂傷。
隊里社員真啷噹,出工不出力,挑塘泥兩人打鍬兩個挑,輪流翻班。這天一大早,隊長挨戶通知,給社員定個任務:男勞力一天完成三十五擔,女勞力三十擔,(距離不到半華里);我在隊裡上工一貫是花言巧語磨洋工,這下是板上釘釘硬碰硬了。月圓正好沒挑,頭天晚上大隊就通知她到公社開知青代表會,據說開好幾天,我們大隊一共只去兩人,是什麼積極分
子。而我呢,是老“油條”,“老拖拉機”。
吃過早飯,社員陸陸續續到塘口,人人爭先恐後,越慢越遲越吃虧,因為先挑的人趕近處倒,落後人就得倒遠一點(相當六十米左右)。而且先下塘的人搶好位置,找好碼頭。挑的
時候速度還要快,因為塘裡不時浸水,承包到個人,沒有打雜工排水了,所以人人忙得熱朝天。我是十歲小孩背二十歲的大人,歪東倒西大一步小一步。有時連畚箕裡灑草灰都忘了,結果是滾雪球,一擔畚箕就有一二十斤。挑到中午,我襯衣被汗水浸溼了,連頭髮也像是在水裡泡過似的漉漉的,一擔比一擔重,空的回來舊汗未乾,擔子一上肩新汗又到,到吃午飯
才完成二十擔。
飯後繼續,兩擔下來,熱得如烤箱,脫掉棉襖拚命掙扎。志強母子倆先完成了,大媽回家,志強幫我挑著。
完成任務後,我們一同往家走。我對志強說:“月圓這段時間不太對勁,與以前判若兩人了。”
“我也有同感,聽我媽說前幾天晚上你們吵過?”
“嗯,都怪我不好,一點沒留情。”
“是你不對,人家確實可憐,不像你還回過家呢,她可憐至今還沒回過家,你跟她計較實在不該。”
“你說要我怎麼做人,低聲下氣的是對牛彈琴。”你叫她比你叫得更高。我心灰意冷的回答著他,“這日子再拖下去我真受不了,我準備回家一段時間再來,或者。。。。。。“
“不能,不能,千萬不能,逃避這窘境是不道德的,應該忍氣吞聲慢慢等待,總有一天她會回心轉意的。我衷心地求菩薩保佑,望她逢凶化吉,遇難呈祥。”
“我也與你同感。”
“人生說到底是充滿喜劇性的悲劇,來到這個世界上有享不盡的幸福,受不完的痛苦。”他深深的嘆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