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宇 原來在上海聽過現場演奏的音樂嗎?
辛豐年 很少。解放前,我住在上海那幾年,被關在家裡,不出去的。後來喜歡音樂,我不住在上海,住在南通了。難得有機會才到上海去,那是孤島時代,音樂主要是給洋人、高等華人聽,很貴,我就聽過很少幾次,那時候對古典音樂也是太無知了。解放以後,我聽現場演奏也很少。特別在那時候,到中國來演奏的交響樂團很少。上海的本地交響樂隊水平比較差,聽了不舒服。這方面很遺憾,只能吃“罐頭作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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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豐年:我是一個落後的音樂愛好者(3)
1945年8月,辛豐年到蘇中解放區參加了新四軍,並把原來的名字改了,以示脫胎換骨之意。在軍中,辛豐年主要從事文化工作。1949年參加渡江,後隨部隊到達福建,從此在福建軍中工作。1971年被打成“反革命”,發配回老家監督勞動。1976年平反,辛豐年主動要求退休,開始在家帶孩子、讀書、聽音樂。
李懷宇 在抗戰時,你對共產黨是如何瞭解的?
辛豐年 也是逐步瞭解。就是看那些所謂進步的書:《西行漫記》、《大眾哲學》。對馬克思主義很嚮往。有對比嘛,在敵偽的統治下,當然嚮往共產黨。另外也受文藝書的影響,比如說,讀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與罰》,這就影響了我參加工作。還有曹禺的《日出》,就是同情被壓迫者,就想到這些人怎麼樣才能得到解放呢?
李懷宇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是公子少爺,把自己劃到剝削階級裡面去了?
辛豐年 我自己當然是屬於剝削階級了,從小過著不勞而獲的生活。這些都是叫人覺得慚愧得不得了!這是一些因素,再加上朋友的影響,結交了一些追求進步、愛好文學的朋友。
李懷宇 什麼時候跟章品鎮先生認識?
辛豐年 1943年。1945年我就跟著他到解放區去,新四軍就在蘇中,我們參加的部隊就是新四軍。
李懷宇 你有拿過槍嗎?
辛豐年 沒有,當時我的眼睛已經是高度近視了,一千三百度。當時需要小知識分子,他們讓我去做小知識分子的事情:宣傳、文化。我不算老革命,1945年參加革命不算老了。
日本投降後,過了大半年的和平時期,所謂“和平、民主”新階段。然後就是自衛戰、解放戰爭,我們就到處跑,渡江也參加了。然後我們的任務就是去解放福建,一直打到廈門。本來還要到別的地方去,但是要解放臺灣,所以就停在福建,一直到“文革”。從1949年到1971年都在福建,先是在廈門,後來在福州。
李懷宇 你在部隊裡做什麼?
辛豐年 我在部隊也是有一個過程。一開始我就當個助理員,助理員就是所謂幹事,最後當了個小官——副科長。沒有什麼意思,幸虧沒有當大的官,大的官在“文革”當中打擊會大一點。大官要管的事情多,就肯定要犯錯誤。
李懷宇 為什麼會在1971年離開福建呢?
辛豐年 “文革”來了,我就成了“革命”的物件,被打倒了,被審查了。斷定我有問題,就把我開除,到蘇北農村裡去改造了幾年。
李懷宇 嚴鋒說,在農村改造的時候,他九歲那年,你和他一起翻譯過《夏伯陽》。
辛豐年 那是開玩笑。那時候我在部隊裡自學了俄語,只學了一點皮毛,勉強能看一點比較通俗的俄文書,就帶了幾本俄文的書到鄉下去勞動。蘇聯電影劇本中有一個《夏伯陽》,有空的時候我就把裡面的故事講給嚴鋒聽,他很感興趣,要我把它翻譯出來,我就翻譯了一段。那個文章也不深奧,是電影文學劇本,比較通俗,當然也有文學性。我講,他記,記了沒多少,也沒有興趣再弄下去,不是真正的翻譯。
李懷宇 在那時候能聽音樂嗎?
辛豐年 在部隊時也迷音樂,但是後來不能公開地聽,這是“封資修”中的“修”。在60年代有一陣比較開放,進口好多唱片,我去買了好多,主要是蘇聯、東歐的,很貴,不過當時我已經有工資了,所以買得起,也不能公開地聽。上班不能聽,下了班回到宿舍裡,周圍都是同事,也不能大聽。後來“文革”當中還算這個賬,那時候我已經把這些唱片都處理了,可是人家還拿這個當作一個罪名。不過我還是儘量地打埋伏,有幾張唱片捨不得扔掉,放在行李裡,帶到鄉下去。唱機也帶去了,但是到了鄉下,也沒有可能放。所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