枚問:“前面呢?”
“自然是談和議之難,非局外人所能想象。”
于式枚點點頭又問:“請從速回鑾的話,要不要提?”
“不必提了!既有明諭,不必饒舌。”
于式枚很快地擬好奏稿。李鴻章看上面寫的是:“查臣等上年奉命議和,始而各使竟將開議照會駁回,幾莫測其用意之所在。嗣於十一月初一日,始據送到和議總綱十二款,不容改易一字。臣等雖經辦送說帖,於各款應商之處,詳細開說,而各使置若罔聞。且時以派兵西行,多方恫嚇。臣等相機因應,筆禿唇焦,所有一切辦理情形,均隨時電陳摺奏。”
看完這一大段,李鴻章停了下來,沉吟著說:“‘筆禿唇焦’之下,應該有兩句話,表示苦衷。”
“是力不從心之意?”于式枚問。
“不止於此!”李鴻章提起筆來,在“筆禿唇焦”下面,添上一小段:“卒以時局艱難,鮮能補救,撫衷循省,負疚良深。”
中間是敘議定以後,枝節叢生,種種委屈。最後,于式枚將李鴻章的話敘了進去:“臣等伏查近數十年內,每有一次構釁,必多一次吃虧。上年事變之來,尤為倉卒,創深痛巨,薄海驚心!今和議已成,大局少定,仍望我朝廷,堅持定見,外修和好,內圖富強,或可漸有轉機。譬諸多病之人,善自醫調,猶可或復元氣,若再好勇鬥狠,必有性命之憂矣!悽悽之愚,伏祈聖明垂察。”
“沒有能說得透徹。可也沒有法子了!”李鴻章說:“拜發吧!”
“中堂,”于式枚問:“是不是要請慶王先過一過目?”
“為什麼?”李鴻章忽然又發脾氣了,“他事事掣肘,專聽日本小鬼的話,不必理他!”
這頓脾氣,發得于式枚心裡很難過。李鴻章的“中堂脾氣”是出了名的,于式枚相從多年,司空見慣,而況又非對他而發,更無須介意。他難過的是,李鴻章的“中堂脾氣”,向不亂髮,甚至以發脾氣作為一種親暱的表示。北洋與淮軍中很有人知道他的脾氣,他喜歡用一句合肥土話罵人:“好好搞你孃的!”若有人得他此一罵,升官發財就大有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