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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案上伸了出來。

世鐸急忙站起,接過硃諭,站著看完,頗有手足無措的模樣。榮祿可忍不住了,伸手扯一扯世鐸的衣服。這一下,倒是提醒了他,立即將硃諭交了給他。有人去料理這個難題,他鬆了一口氣,擦擦汗,仍舊回原處。

這時榮祿已將硃諭看完,碰個頭說:“奏上皇太后,奴才有話。”

“什麼話都可以說,”慈禧太后很快地介面:“替這兩個人求情可不行。”

“皇太后聖明,”榮祿說道:“照硃諭中所指責的罪狀,許景澄、袁昶並無死罪,奴才斗膽,請皇太后、皇上收回成命。”

“許景澄、袁昶離間宮廷,罪名甚大,以皇上身分,有不便說、不忍說的難處。”

“果然如此,許景澄、袁昶罪有應得。不過,人才難得,請皇太后、皇上格外成全。留下他們兩條命,也許將來有可以將功贖罪之處。”

“你是說,讓他們跟洋人打交道?”慈禧太后冷笑:“依我看,不讓他們跟洋人打交道還好些!”

“皇太后的訓示,奴才不甚明白……。”

“榮祿,”慈禧太后不耐煩地打斷:“你想抗旨?”

聽得這話,榮祿趕緊碰頭,但仍舊說了一句:“奴才請皇太后、皇上召見慶親王,當面交代!”

這因為慶王是總理衙門的堂官,袁昶、許景澄可算是他的部屬。屬官有罪,責交堂官,本是正辦。榮祿的奏請,在表面上決不能算錯,事實上是希望有此轉折,或許可以找出挽回之機。

那知慈禧太后深知他的用意,不理會他的話,只說:“你告訴慶親王,就快輪到他了!”

這句話將榮祿嚇出一身冷汗。以慶王今日的地位,與當年慈禧太后母家貧困時,慶王時相賙濟的情誼,她能說出這樣的話來,豈不可駭?再往深一層去想,慶王之後,只怕就要輪到自己了!

這個慈禧太后對慶王的直接警告,亦就等於間接警告榮祿。到這時候,他可再不敢多說一句了,跪安退出,汗溼重衣,將硃諭交回世鐸以後,倒在直廬的藤椅上,瞑目如死,好半晌動彈不得。

相反地,剛毅卻大為興奮,從世鐸半討半奪地將硃諭拿過來,隨手就交了給趙舒翹說:“是你的事,照硃諭去辦吧!

最好今天就覆命。“

趙舒翹是刑部尚書。此時卻有些兔死狐悲之感,戊戌政變殺的都是漢人,如今抓了個旗人立山在監獄中,未判死罪,卻又殺兩員漢大臣。自己也是漢人,想想覺得這件事做得過分了。

因此,他的臉色很沉重,當然也不會親自去料理此事,而徐承煜已經輾轉得到訊息,趕了來了,趙舒翹唯有將硃諭交了給他。

徐承煜比剛毅又更高興,得意洋洋地回到部裡,一疊連聲地:“請喬老爺來,請喬老爺來!”

“喬老爺”就是外號“喬殼子”的提牢廳主事喬樹枬,應喚上堂,接到硃諭一看,不由得大駭,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看,樹枬,這件大案,應該怎麼辦?”

“司官不知道。”喬樹枬搖搖頭答說:“即行正法的案子,沒有辦過。”

“我也沒有辦過!”徐承煜搔搔頭,大聲吩咐:“快請堂主事景老爺來!”

“景老爺”名叫景褑,是旗人,倒是刑部的老司,公事極熟。想了一下說:“只有這樣辦,先行文步軍統領衙門,按名逮捕,送入監獄,然後再‘出大差’。”

“對,對!就這麼辦!”徐承煜向喬樹枬說:“請你預備地方,傳劊子手,預備‘出大差’。”

“現成!”喬樹枬不大在乎地說:“用不著預備。”

“暫時拘禁的地方要預備。”徐承煜有意找麻煩:“兩個人分兩處關,不准他們交談。”

“這會也談不出什麼名堂來了!”喬樹枬回到監獄,含著眼淚,為袁昶與許景澄準備了乾淨房間、涼蓆、蚊帳、扇子,以及涼茶、井水等等。

其時步軍統領衙門,已派出人去,逮捕袁昶與許景澄兩人。其實,兩人都是騙來的,託詞衙門中有公事商量,等車出衚衕口,不由分說,擁到步軍統領衙門,立即轉解到刑部。

因此,兩人入獄時,穿的都是公服。

他們也實在不負那一身公服,兩個人都從容得很。進了所謂“詔獄”,喬樹枬親自接待,由於徐承煜的命令不能不聽,所以很恭敬地說:“兩位大人,分住南北。”

於是,袁昶握著許景澄的手說:“人生百年,終須一死。

死本不足奇,所不解的是,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