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所謂“陰損”,但餘誠格不怒而喜,在餘莊兒臉上擰了一把,隨即往外就走。
“上那兒去?”餘莊兒一把拉住他。
“我去問問,到底怎麼回事?”
“別問了!我來告訴你。你先替我坐下。”他把餘誠格撳坐在原位,自己拖張凳子在對面坐下,卻不言語,只怔怔地瞅著他。
“你看什麼?”餘誠格摸著自己的臉問。
“餘都老爺啊餘都老爺,怪不得大家都怕了你們,凡事只講嘔氣,不講情理。人家倒是一番好意,怕你過年過不去,知道你在宏興店,特為親自來送節敬。誰知道你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節敬”二字入耳,餘誠格的眼睛一亮。不過,那是未摔茶杯以前的話,如今又不知如何?且等一等再說。
等的當然是節敬,餘莊兒急於回去復了命,好回家過年,無心嘔他,便將紅封套取了出來,一面遞,一面說:“立四爺總算是夠朋友的,特為叫我送了來。不過,餘都老爺,如今我倒有點兒顧慮,你老可別害我!”
“害你?”餘誠格茫然不解,“怎麼叫害你?”
“節敬四百兩是我送來,是你親收,沒有第二個看見。你收是收了,過了破五,遞摺子參人家,立四爺不會疑心你餘都老爺不顧朋友的交情,只當我吞沒了送你的節敬。那一來,不是害了我?”
“笑話!”餘誠格雙手籠在袖中,意態悠閒地說,“我跟他的交情,就算他對不起我,我好意思動他的手?”說到這裡,突然想起,很快地伸手出來,一把奪過一直提在餘莊兒手中的參立山的折稿,笑笑說道:“我也是坐困愁城,無聊,隨便寫著解悶的,你可別告訴他!”
“我告訴他幹什麼?”餘莊兒這時才將紅封套交到他手裡,站起身來說:“你打發要帳的去吧!他們回頭還會來,我可要回家了。”
“慢點!”餘誠格躊躇了一下說,“立四總算夠朋友,我亦該有點表示吧!你倒替我想想看。”
“那好辦,一過了破五,你在我那兒請他喝頓酒就是。”
“對,對!準定這麼辦。你先替我約一約他,初七晚上,在你那兒敘一敘。”
第二天便是光緒二十六年庚子元旦。餘誠格特意到立山府上去拜年。主人宮裡有差使,不曾回家。餘誠格留下一封柬帖,約立山正月初七在餘莊兒的下處小酌。
到了那天,做主人的午飯以前就到了韓家潭餘莊兒的下處,不道立山比他到得還早,正在堂屋中做莊推牌九。一見餘誠格,放下捲了起來的雪白紡綢的袖頭,拱拱手說:“恭喜!
恭喜!“
“恭喜!恭喜!”餘誠格說:“那天我到府上拜年去了。”
“我知道,失迎。”
“有話回頭再說!”站在左上角替莊家“開配”的餘莊兒推一推下門的一個孩子,“起來!讓餘老爺坐。”
餘誠格亦好此道,欣然落坐,看一看臺面說:“怎麼?還用籌碼?”
“籌碼是立四爺發的,白送,每人十兩銀子,贏了照兌,輸了怨自己運氣不好。哄孩子的玩意!”
“那我呢?”
“你要是小……,”立山本來想開玩笑,說“你要是小兔子,也給十兩。”話到口邊,想起過年第一次見面,出此惡謔,大非所宜,因而改口說道:“你要是小孩子,我當然也給十兩。
不過,老餘,你不好意思吧?“
“只要贏錢,也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罷、罷,我不要你的十兩銀子,可也不賭籌碼?
‘春天不問路’,我就賭這麼一下!“
說著從身上掏出一把票子,往面前一擺。
“老餘!我勸你押上門,上門活!”
“不見得!怎麼叫‘活抽’呢?”
“你不信,我跟你另外賭。”
“好吧!你移上門,我再移下門。”
“好了!好了!”餘莊兒急忙阻止,“就來回倒這麼一下好了。不然帳算不清楚。”
餘莊兒是為立山設想,因為明知餘誠格罄其所有,都在桌子上,如果額外再賭,輸了還不是哈哈一笑,說一句“回頭再算。”可是他如果贏了,立山卻得照付,豈不太冤?
立山是有名的賭客,當然知道他的用意。只是他另有打算,不便說破。當即撒出骰子去,一個四一個五,是“九自手”,怕餘莊兒手快會翻他的牌,趕緊拿第一副搶在手裡。
翻開牌來,上門九點,天門八點。下門是餘誠格抓牌,扣著一摸,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