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幾次從瀛臺逃了出來,又被截了回去;又說,有個英國人李提摩太,跟康有為、梁啟超師弟有聯絡,打算借使館庇護,將皇上接到南方來另立朝廷;又說,北道上赫赫有名的大刀王五,受譚嗣同的重託,要救皇上。”孫一振略停一下又說,“道聽途說之事或者不足信,不過中西報章的記事,都說皇上明明沒有病,偏偏宮裡每天宣佈藥方。這種怪事,又怎麼解釋?”
“是,是!老夫子分析得很透徹,看起來倒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這倒也不是這個意思。總而言之,不論真假,都要設法弄得清清楚楚,如果證明是假冒,處置得當,東翁過班升知府,是指顧間事。”孫一振又說,“我剛才談過的乾隆偽皇孫案,此人充軍到了伊犁,居然又大事招搖,那時松文清當伊犁將軍,手腕明快,抓了來先斬後奏,因此受知於仁宗,沒有幾年就入閣拜相了。東翁亦該放些魄力出來,果然能證明此人心懷不軌,置之於獄,亦就象當年丁文誠殺安德海一樣,既享大名,又蒙大利。”
這一番話,說得凌兆熊雄心大起,躍躍欲試地說:“老夫子,魄力我有!即時動手都可以,只等老夫子指點,應該怎麼下手?”
孫一振沉吟了好一會,方始開口:“不宜操之過急!第一步不妨先抓個人來問一問看,第二步應該密稟上頭,請示辦法。”
“好!就這麼辦!”
於是,第二天等梁殿臣手下的廚子上市買菜,有個人藉故生釁,與廚子發生毆鬥,接著將他扭到縣衙門裡。孫一振即時在花廳中審問,只帶被告上來,亦不問鬥毆之事,只問他的來歷。
“你叫什麼名字?那裡人?”
“小的叫王利成。”廚子答說,“山東濟寧州人。”
“你幹什麼行當?”
“小的學的是廚子的手藝。”
“是在飯館裡做廚子,”凌兆熊明知故問,“還是在那個宅門裡做廚子。”
“是,是跟一位老爺。”
“你家主人姓什麼?”
“小的不知道。”
“混帳!”凌兆熊喝道,“那有連主人的姓都不知道的廚子。”
“實在是不知道,小的不敢撒謊。小的只歸一個姓梁的管,小的也問過,主人家貴姓?
梁總管叫我莫問,只聽他的指揮就是。“
“喔!”孫一振又問:“那麼,你又是怎麼遇見梁總管的呢?”
“是在徐州遇見的。小的本來……”
據王利成答供:他本在徐州一個武官家做廚子,武官歿於任上,家眷北歸,下人遣散。
王利成便投薦頭行去覓生意。有天有個一口京片子的人來薦頭行,說要找個會做北方口味的廚子,結果選中了王利成。那個人就是梁總管。
“以後呢?梁總管帶你到什麼地方?”
“帶到一座道觀,住了三天就走了。”
“僱你當廚子,莫非也不讓你見主人?”
“是!”王利成答說,“我說要見見老爺,梁總管說不用見。又問老爺的姓,梁總管就答我那幾句話。又一再告訴小的,在外面不可以胡言亂語,也別惹事生非,無事不準出門。”
“你居然都聽他的?”
“小的是看錢的份上。一個月的工錢五兩銀子,先給了半年三十兩。”王利成說,“梁總管很霸道,小的如果不是貪圖他工錢多,早就不幹了。”
凌兆熊想了一下又問:“你見過你主人沒有?”
“自然見過。”
“怎麼個樣子?”
“三十出頭,很瘦,臉上沒有什麼血色,也不愛講話。一到了那裡,就關在自己屋子裡,不知幹些什麼?”
“也沒有跟你說過話?”
“從沒有。”
“你做幾個人的飯?”
“做七個人的飯。”
“你家主人吃飯是單開,還是跟大家一起吃?”
“自然是單開。”王利成答說,“都開到他屋子裡吃。”
“吃些什麼?”
“不一定。都是些普通菜,只不大愛吃魚。”
“嗯,嗯!”凌兆熊有些問不下去了,想了一會只好這樣問他,“你覺得你主人家的飲食起居,有什麼地方跟別人不一樣?”
“這倒不大看得出來。”王利成沉吟半晌,忽然想起,“有一點跟別人不一樣,上午十點鐘就開午飯,下午四點鐘開晚飯。都比平常人家來得早。”
“另外呢?”凌兆熊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