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黨的面貌出現,使他時時感到憤慨,孤獨與悲哀…… 他曾寫下自作的七律一幅贈許壽裳,雲: 曾驚秋肅臨天下,敢遣春溫上筆端。 塵海蒼茫沈百感,金風蕭瑟走千官。 老歸大澤菰蒲盡,夢墜空雲齒髮寒。 竦聽荒雞偏闃寂,起看星斗正闌干。 同一天,還為友人寫了兩幅字,一是唐人錢起的《湘靈鼓瑟》,一是明人項聖謨的“風號大樹中天立”的題畫詩,此詩他已寫過不只一次了。數天後,還寫過幾幅字贈人,大抵抒發寂寞之感。還選取南宋鄭所南的《錦錢餘笑》,寫作條幅贈增田涉,詩云:“生來好苦吟,與天爭意氣。自謂李杜生,當趨下風避。而今吾老矣,無力收鼻涕。非惟不成文,抑且錯寫字。”一切豪情如虹霓在眼,轉瞬即逝,幽默裡包含著一種自覺無力收拾的人世的辛酸。 共產國際第七次代表大會之後,國際革命作家聯盟的左聯代表蕭三寫信回國,指示在組織上取消左聯。 信是由魯迅轉左聯的。魯迅很清楚,此信並不只是代表蕭三個人。信裡從對“新月派”和“第三種人”的評價,幾年來思想文化界的論爭,直到統一戰線問題,在魯迅看來都有不少混亂的、糊塗的、錯誤的地方。對於左聯的關門主義的嚴重性,他比任何人都有著更清楚的瞭解,他曾對人說過,“他們實際上把我也關在門外了”,豈止關在門外而已!還要鞭撲不止!1935年至1936年間,“鞭子”之喻,在信中就不知使用過多少次。他信中稱周揚為“元帥”、“工頭”、“奴隸總管”、“指導家”,不但自己不做事,還指責別人不做事,甚至指責他“懶”,“不寫文章”。青年朋友蕭軍一度想加入左聯,他的意見很明確,就是:“現不必進去。”對於左聯的核心,顯然,他已經完全失望了,可是現在要取消它,無論從理性還是感情方面,他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左聯成立時,他甘願被利用,一者因為盟員都屬於文學青年,二者是為了對付當局。那時候,說起態度來,還不算怎麼積極堅決。可是,等到柔石等人犧牲以後,他就從感情深處把自己同左聯的命運連結到一起了。要把這些給忘記掉,全盤放棄這個柔石們為之付出鮮血和生命作代價的團體,甚至同殺人者攜手組織“統一戰線”,對他來說是不可能的。此外,由外部和上頭指示解散的做法,也是他所不能接受的。作為一個自動組織起來的團體,成立與解散,都一樣是內部的事情。關係到左聯命運的大事,不管是誰的命令,都不能代替盟員自己的選擇。因此,在把信轉給左聯黨組之後,他便期待著盟員中間有一次集體的民主討論與磋商。但是,他想不到的是,解散左聯的計劃實際上早已在醞釀和實施之中了。 早在10月上旬,新“文委”組建完成,左聯黨團書記周揚仍被推舉為書記,在收到蕭三的來信前,以周揚為首的“文委”成員即已從巴黎出版的《救國報》和共產國際機關報《國際通訊》上分別看到《八一宣言》和季米特洛夫在共產國際大會上的報告,開始為建立抗日聯合戰線而積極行動了;蕭三的信件,只是促進原計劃的完成罷了。12月間,周揚在他家裡召開了一次“文委”擴大會,決定解散“文委”所屬各聯,其中包括左聯,並且把成立中國文藝家協會提到議事日程上。會上還決定“文總”解散後,成立一個新的黨團實行統一領導。  '返回目錄'  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解散左翼前後(2)
可是,要解散左聯,必須取得魯迅的同意。他們都知道這老頭子不好對付,經過研究,決定由夏衍先找茅盾,透過茅盾瞭解魯迅對蕭三來信的意見,再考慮下一步行動。 茅盾轉述了周揚夏衍等人的意見,魯迅的回答很簡明:組織文藝家抗日統一戰線的團體我贊成,“禮拜六派”要是贊成抗日,參加進來也無妨。但是,這個團體的核心必須是左聯,倘使左聯解散了,我們不但統不過來,結果恐怕還得被人家統了去。在統一戰線問題上,魯迅認為存在著一個主體,一個核心問題。 三天後,茅盾如約將情況告訴周揚和夏衍。夏衍辯解說,組織不會沒有核心,我們這些人都在新組織裡面,不是核心麼?茅盾表示願意把這個意見再傳達給魯迅。第二天,茅盾到魯迅家裡,說明來意之後,魯迅什麼意見也沒有,只是笑了笑,說:“他們這班人我早就不相信了!” 周揚決定讓徐懋庸以組織的名義,再次找魯迅談。魯迅畢竟魯迅。繞開走是不行的。然而,無論徐懋庸或是茅盾,出使都沒有結果。魯迅一點沒有改變的意思:不贊成解散左聯。在左聯常委會上,徐懋庸彙報了有關魯迅的情況,並且表示贊同魯迅的意見。主持會議的是上海“臨委”的胡喬木,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