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多半是出自吃不到葡萄不說葡萄酸,但卻有無限性想象力的文人們。黑個頭發白個肉,符合古人對美女的基本定性,烏髮委地,光鑑可人。比“沉魚落雁”之類,可把握得多。對比白個頭發黑個肉,豈不是“一塊好羊肉,卻落在了狗嘴裡”。
喜說錢柳遺事者,多半對柳如是感興趣,揚柳抑錢者多。不止因為柳是名妓,有色有才,足以充分激起男人們寡人有疾的偏好,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柳如是的膽略才識,居然遠遠高過比她年長40歲的錢謙益。在民族危難之際,人們最感興趣的恰是這種男女的對比和反差,有氣節,有見識的是女人,而大男人反而窩窩囊囊,束手做了降臣。這裡,既有男人和女人的反差,更有朝廷重臣文壇領袖與青樓*的反差,在一個特講究紳士道德的男權社會,這種反差,特別具有反諷的意味。雖然說樂於做這種反差對比的文人們,自己事到臨頭未必做的比錢謙益好,但事後說人總是容易些。況且,我們這個民族,一向有喜歡拿男人開心的傳統,編怕老婆的故事是一種,還有一種是喜歡在編排武戲的時候,讓男人打不過女人,薛丁山打不過樊梨花,楊六郎打不過穆桂英。錢柳遺事,本質上也是另一種男人被女人打趴下了的故事。
故事其實都是男人編的,中國男人,自輕自賤的傳統,在魯迅先生沒有寫《阿Q正傳》之前,就已經擺在那裡了。臨難一死報君王的英雄好漢,多在正史的忠義傳裡,即使被寫進戲劇小說,他們的形象也遠不如那些被女人比下去的男人更吸引人。一些估計也守不住氣節的男人,嘲謔另一些已經守不住氣節的男人,拉來女人做對比,在肉麻有趣的嘲謔中,所有沒骨氣的男人在時光中的尷尬,悄然溜走,大家踏實地過日子。
其實,見識高才情也高的柳如是,真正的心儀之人,還是錢謙益。畢竟,在那個時代,學識和才情比錢謙益高的文人,好像還沒有出世,看來,氣節,並不意味著所有,否則,她自可以轉過身去,尋一個抗清的死硬分子嫁了——這樣的人,在明末並不少見。反過來,真正能欣賞柳如是的人,也就是錢謙益,也只有他,才可以名紳之身,將一個青樓女子,納為正室。柳如是體會到了一個懦弱而天份極高的文人,在大動盪時代的所有掙扎,有心抗清,卻不得不做降臣,頂著貳臣的頭銜,忍受著新主子和舊同僚的白眼,卻還跟抗清人士勾勾搭搭,在背地裡寫些故國之思的文字,以致於死後文集遭到查禁*,致仕退休之後,還遭逢牢獄之災。這個時候,自己的兒子躲的遠遠的,只有柳如是陪伴著他。最後,當他撒手西去之時,也是柳如是以自己的一死,幫助錢謙益那沒用的兒子,保住了家產。
顯然,編派錢柳故事的文人們,沒有注意到這個缺憾,人們其實無法解釋這樣一個事實,一個貳臣,無行的文人,居然會有如此的豔福和幸運,而這幸運和豔福,是來自一個很有氣節的奇女子。末世的道德批判,在一個古老的商女遺事中,悄悄留下了遺憾。到了另一個末世到來的時候,清末的名妓中,已經根本找不見柳如是的蹤影,文人的故事,只好改變基調,開始吹捧名妓賽金花如何跟侵略軍頭子睡覺,挽救了全城百姓,但是反過來,也不再拿任何一個男性名士來跟賽金花對比——大概連自我調侃的勇氣都沒有了。
文昌帝君的聯宗故事
文昌帝君是主管文運的神,傳說他名叫張惡子,又被稱為梓潼神,或者梓潼帝君。最早文昌是一個星宿,據說是司命之宿,即掌管人的命運的,但是由於有個文字當頭,變來變去,成了負責文人科場命運的神。而梓潼神張惡子,原本是梓潼一帶的地方神,其來歷和身世頗為可疑,好像是蛇精所化。這兩種神怎麼合而為一,變成了一個,實在令人費解。清末大儒餘樾說,是張冠李戴,弄錯了,但道士們說,沒錯,本為星宿化成人,歷朝顯靈。神鬼之事,難言之,不管怎麼說,反正自元朝以後,就這樣了,讀書人為了自家的功名,就算對其來路有所懷疑,也得向這個本姓張的神叩頭禮拜,因此香火一直都挺盛的,明清以來,每個縣都有一個文昌宮或者文昌閣,裡面必定供著張惡子,但文昌帝君的老家或者大本營,約定俗成,還是在四川的梓潼。
按道理,每逢天下大亂的時候,主管文運的廟宇以及神靈都命運不濟,不僅香火討不到,而且不是房倒屋塌,就是泥胎委地,因為大亂之際,人逃命不及,科舉自然也就談不上了,不開科則文昌帝君和孔夫子都沒用了,自然不會有人理,廟宇用來做馬廄或者屯兵,都非常正常,走的時候一把火,免得對頭佔了派用場,也不是沒用可能。不過,凡事都有例外,明末大亂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