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四突然倒吸一口冷氣。
因為就在騎兵的後面,無數旗幟突然浮現,而且不只是他們正面,甚至他們左右全都是。
旗幟下面是淹沒了曠野的人頭,就彷彿一道弧形城牆,在逐漸向著他們碾壓而來,很快那些身影也都清晰起來,在這些吶喊著向前的民兵肩頭,扛著各種各樣的武器甚至農具。所有人的吼聲讓他彷彿置身海嘯的堤岸,在面對著彷彿浩劫的力量,這力量讓他忍不住顫抖,讓他感覺要窒息,他從沒有過這種感覺,可就在同時他又有一種難以抑制的激動……
這些全是和他一樣的窮人。
做過俘虜的他,當然很清楚民兵們都是什麼樣的人,可以說這些民兵裡面每一個都是他。
無數和他一樣的人,團結起來就形成了這種彷彿浩劫的力量,這是屬於窮人的力量。
而他……
他又看了看後面的探花公。
“頂住,都頂住!”
探花公明顯驚恐的尖叫著。
但他自己卻在後退,很快就從他們的視線中消失。
很顯然探花公已經退到最後,說不定已經在上船準備跑路了。
他們是背靠白鶴溪列陣,這樣可以從金壇獲得水上補給,同樣對於這些尊貴計程車紳將領來說,也能以最便捷方式撤退,這條白鶴溪不只是通金壇,在向東進扁擔河後還能進滆湖,然後走太滆運河進太湖一直撤到蘇州,選擇在這裡迎戰其實就是為了跑路方便。
“瑪的,讓咱們頂住他卻逃跑,咱們在前面為這點銀子拼命,護著他們在後面錦衣玉食,真不公平!”
旁邊火槍兵憤然說道。
顧四沉默無言。
“他們真不難為俘虜,還好吃好喝發路費回家?”
火槍兵低聲問道。
顧四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那還好,不用擔心被俘!”
火槍兵說道。
“可咱們是在最前面,一交戰是要開火的,子彈可不長眼,到時候誰知道那顆子彈打在咱們身上。”
另一個火槍兵低聲說道。
“都閉嘴,準備迎戰!”
後面的軍官喝道。
說話間還一鞭子抽在這個火槍兵身上,後者雖然有鐵甲保護,但鞭梢還是在臉上掃出一道血痕,最初那個火槍兵臉色一變,拿著火槍就要轉身,顧四立刻向他使了個眼色,那火槍兵忍著怒火停下,而捱了鞭子的火槍兵則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對面的刁民們突然停下了。
緊接著一輛戰車從後面駛出,戰車上一個銀甲的身影,舉著一面紅色的大旗在天空獵獵。
“我,楊豐,只為救窮人而來,爾等難道不是窮人,為何與我為敵?看看你們身後,看看顧天埈,看看那些跟著他計程車子,你們難道和他們一樣?你們和他們不一樣,他們是穿長衫的,你們是泥腿子,你們和我身後這些人一樣,我帶著他們為解放窮人而戰,為分田地而來,你們身為窮人為何抵抗?”
楊大帥在疾馳的戰車上吼道。
“開火,打死這妖魔!”
軍官在顧四身後吼道。
顧四和左右那些火槍手支起斑鳩銃,然而兩旁的人卻在看著他……
他不動聲色地點點頭。
這時候零星的槍聲響起,不過一百五十米的距離,就算斑鳩銃也打不穿楊豐身上的重型板甲。
而他後面的大炮立刻還擊。
炮彈呼嘯著落在常勝軍中,距離顧四不遠處一隊士兵被擊中,炮彈的巨大威力瞬間打倒七八個,緊接著那裡的火槍兵就驚恐地掉頭,那些軍官立刻掄著鞭子咒罵,然後幾個士兵和軍官推搡著。對面大炮還在繼續開火,然後更多常勝軍士兵開始掉頭試圖逃跑,那些西夷教官和軍官們喝罵著,試圖恢復秩序,包括顧四身後那個……
“動手!”
顧四突然大吼一聲。
緊接著他猛然轉身,手中斑鳩銃向那軍官一推,旁邊之前那個被鞭打計程車兵同時轉身,手中槍托狠狠抽在軍官臉上。
“兄弟們,別給那些有錢的老爺們賣命了,咱們也要分田地!”
另一個火槍兵吼道。
說話間他瞄準前面一個西夷教官扣動扳機,槍聲響起後者愕然倒下。
“殺了這些官老爺!”
“殺了這些夷人!”
……
周圍混亂的吼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