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自戕,要多加珍重,精修武功,好來時對付自己,人人想笑,卻又覺笑不出來,只有百劫心中一凜,暗自思忖:“這二人莫不是前生結下的冤孽,不然何以如此?”一時觸動心事,不禁咬牙切齒,鬚髮皆豎。
段子羽見百劫師太如此模樣,以為她要對司徒明月辣手摧花,心道:“師太若再出手,我卻不便再作護花使者了。”
長袖一拂,卷往司徒明月盈盈一握的纖腰,隨手揮出,笑道:“姑娘慢走,恕段某不送。”“司徒明月只覺身子一輕,從啟開的窗格中不由自主地飛出,落到地面後卻絲毫不覺震盪,才知段子羽勁力拿捏之準,實已到了相當高的境界,似乎已可與師傅楊逍一較短長。一時心中茫然失魄,掩面啼哭而去。段子羽送出司徒明月後,殊無歡愉之色,反倒神情黯然。良久嘆道:”這位姑娘強我多多,她還知有一個仇人,為報仇而活。我卻空負一身血海深仇,連仇人都不知道。“
峨嵋派中人和華山二老均知悉他的身世,聽聞此言,也都唏噓不止。
高老者怒聲道:“掌門師侄,此事包在我們哥倆身上,一定要查個水落那個石頭出來。他奶奶的,連我們掌門人都敢欺負,分明是不給我們哥倆面子。他奶奶的,這些狗才就是死了,我們哥倆也要掘墳挖墓,剁上他六七百刀,奶奶個熊的。”他愈說愈怒,若非矮老者按住,直欲拔出刀來。
至於拔出刀來做什麼,便無人可知了。
百劫把段子羽請至自己的房中,沉吟有頃,忽然笑道:“羽兒,我曾聽一些武林前輩講,尊府上出過幾位皇爺風流成性,處處留情,以至欠下一身風月債,鬧得不可收拾。你是否也有這種秉性?”
段子羽登時面紅過耳,他祖上的事歐陽九當然只對他說如何英風俠烈,威鎮天南,這些風流韻事歐陽九自是不會說,他也不知道。但聽百劫師太如此說,當然實有其事。
而且這話的深意他也一聽即明,分明是有感於司徒明月之事而發,一時殊難措辭。
百劫師太見他一臉尷尬相,緩緩道:“羽兒,你現今也是一派尊長了,有些話我本不該說。但你初涉武林,尚不知江湖風波之險惡,你風流倜儻,卓爾不群,固然是好,如若在‘情’字上勘不透、打不破,留情過多,便如蠶自縛,那時悔之晚矣。我這話也只是未雨綢繆之意,望你常思此言,或不無益處。”
段子羽道:“謹記師太教誨。”百劫忽然一轉身,面對漆黑的窗外,良久道:“在你這個年紀上,又有誰當真勘透情之一關,茫茫紅塵,盡屬情劫。”
段子羽聽她語聲悽楚,瘦削的雙肩竟微微有些顫動,大是駭異,卻又不敢說什麼。
百劫伸指擊案吟道:“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語調淒涼悲楚,隱隱有哽咽之聲。段子羽也感心中一慟,輕聲道:“師太。”
百劫轉過身,似是一怔,一瞬間竟忘了段子羽也在室內,才知自己過於忘情,竟爾在晚輩之前失態。她為人軒昂磊落,卻也不加掩飾。段子羽見她面泛紅潮,眼角邊猶垂著兩滴晶瑩的淚珠,忙低下頭來。
百劫強笑道:“羽兒,回房歇息去吧。”
段子羽轉身退出,回至自己房中,卻更無睡意,腦中所現均是百劫師太吟歌時的神態,竟不禁淚落,為之難過。
次日,百劫師太欲率眾回峨嵋,乃與段子羽依依而別。
段子羽直至她們消失了蹤影,才和華山二老乘馬疾馳,趕赴華山。
三人三騎迅疾如風,傍晚便已趕至咸陽,三人揀了一家大客棧落宿,吃飯間才驚覺,四周坐的四五十名食客居然都是攜帶兵刃,腰囊鼓鼓的武林中人。
段子羽迭遭暗算,觸景驚心。矮老者見狀低聲道:“這些人不是衝著咱們來的,其中各門各派的都有,不知又要鬧什麼亂子。”段子羽知道這位師叔是成了精的老江湖,雖然言語不多,卻是言則必中,與那位高師叔恰恰相反,兩人一輩子老搭檔,委實是一副妙對。
卻聽一大漢罵道:“他奶奶的,魔教還沒殺光,從哪塊石頭裡蹦出個天師教來,比魔教還邪還毒,憑什麼他們能尋寶,不讓別人尋寶。”又一女音嘆道:“師哥,咱們技不如人,這口惡氣也只得嚥了,何況這次丟臉的也非僅咱們崑崙派。”
矮老者悄聲對段子羽道:“那桌坐著的是崑崙派的,男的道號西華子,女的叫衛四娘,俱是崑崙長老,看來栽在夭師教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