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綸撐著雨傘急衝衝的來到了簽押房。
“幼樵,這麼大的雨怎麼過來了,是英國那邊有訊息了,怎麼說?”
李鴻章不禁精神一振。
“還沒有,那邊的事兒伯行一直在盯著。”
張佩綸把雨傘擱在門廊花架上,因為一路走的急,聲音就有些喘:“中堂,剛才北塘吳總兵那裡送過來一份急件,請您過目。”
張佩綸恭敬的雙手把已經拆開的信函遞給李鴻章。
“北塘能有什麼緊要的事情,需要”
李鴻章突然不說話了,臉色數變。
他拿起了桌邊的玳瑁老花鏡,仔細的逐字逐句的看了起來。
“轟隆隆”
屋外的天空又是一道驚雷滾過,照著屋內忽明忽暗,照著張佩綸震驚困惑的神情,和李鴻章漸漸鐵青的老臉。
如同一方巨石,壓得張佩綸慢慢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父親,好訊息!”
這時候,李經方一臉大喜的跑了進來,因為一路跑的匆忙,身上的衣服頭髮都被雨水淋溼了大半。
他一進門就拿著手裡的電報揮舞著嚷嚷:“英國外交部已經正式指控東洋國的罪行,外交大臣金伯利也對東洋人下了措辭強硬的命令。”
“好。”
李鴻章臉上的陰雲頓時一消而散,高興的接過大兒子李經方的電報,隨手把北塘送過來的加急信函像放火炭一般的丟在一邊。
“這是?”
李經方只是隨意的朝著桌上的信函掃了一眼,無意中看到‘英日通商航海條約’幾個醒目的字眼,一臉疑惑的扭頭看著似乎也是剛剛進來的張佩綸。
第五章 死神擦肩而過
“是昨天才乘德國人的商船回到北塘的,高升號上面的一個哨官;因為在高升號上臨陣怯敵,被檢舉出來準備行刑以正軍法。”
張佩綸臉色怪異的說道:“剛才在刑場上,他卻說是聽到高升號的船長和大副用英語密談,說是英國和東洋人十幾天之前剛剛簽訂了一個平等的航海通商條約,所以他才苟且偷生的要把這個情報稟告給吳總兵。”
“荒謬!”
李經方不屑的說道:“雲章在東洋,龔藩臺在英國,都沒有聽聞此等訊息,東洋彈丸之地,何德何能竟讓大英國和他簽訂平等的條約?分明是這個逃卒貪生怕死謊報軍情,真難為妹夫這麼大的雨還專門跑一趟。”
因為6月葉志超帶兵去朝鮮,曾在李鴻章面前提議讓李經方出任前敵統帥,被張佩綸諫阻。
所以李經方和張佩綸兩人之間,如今已經勢同水火,這會兒逮著機會,李經方就忍不住刺了張佩綸一句。
張佩綸聽了微微一笑,並不言語。
大兒子李經方這話,李鴻章卻聽得十分的入耳。
雖然這個會英語的哨官所稟告的條約,和李鴻章腦海深處的那個疑惑,似乎有著一種玄之又玄的關聯。
不過李鴻章已經不願意去尋糾裡面的真相了。
不管怎樣,這個小小的東洋,把你大英帝國的老臉子當著全世界的面,打的啪啪的響。
你們洋人素來講公約,講國際法理,這回東洋人對你們如此的藐視公約,你們總不會撒手不管吧!
“幼樵,辛苦你一趟去叮囑送信的戈什,讓吳從起不要將這種謠言在營中亂傳,以免多生枝節。”
聽到岳丈的話,張佩綸心中微微嘆息。
這個懂洋文的哨官稟呈的情報既然被定為謠言,訊息傳回北塘吳育仁那裡,那麼他的下場就已經不言而喻了。
李經方心中冷笑的看著張佩綸,自己的這個妹夫當年在馬尾港,面對法軍的鐵甲艦,不也是一個有名的‘臨戰怯敵’的逃兵麼?
虧得父親好心賞他一碗飯吃,結果得隴望蜀,一個四十多歲死了老婆的窮措大,竟然敢窺視自己年僅二八的小妹。
乘著父親一次口誤,就死不要臉的爬杆兒上架,成了自己的妹夫。
我呸!
自己死不要臉,貪生怕死,還在父親那裡勸阻我去朝鮮。
李經方想的心中火冒三丈,現在既然大英帝國已經發了話,那東洋倭寇還敢不聽?還不得老老實實的滾回他的破島待著去!
本來這‘為國戍邊’的巨大榮耀就會加矚在自己的身上,成就一番老子英雄兒好漢的美談,結果全被這個白眼狼給攪和了!
李經方越想越氣,隨手拿起桌上北塘的稟呈看了幾眼,就‘咦?’的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