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道驚雷於空中打過的時候,茶館裡的些許茶客在心裡嘀咕著,這雷怎麼不把那李二給闢死!這老天爺怎麼這般的不長眼。對於這些生下便有落地銀的茶客來說,過去他們咒著唐浩然,但現在那位北洋大臣卻是他們眼中的“白臉曹”,是他們眼中的頭號奸臣。
原因到也無法,全是因為朝廷發下的旨意什麼要與“天下臣工共謀國事”,要辦什麼“議政會”,反正,就是“八督議政”便是了,朝廷之所以要辦這“議政會”,可不都是他李**的。甚至若是沒有他李二。沒準也就沒了他唐浩然。畢竟,這兩年,姓唐的可全靠著姓李的撐腰。
“哎,這朝廷是怎麼的了,怎麼就能讓他們那些個漢臣這般騎在咱旗人的頭上!”
茶館裡的一聲嘆,頓時得到一片響應,那周圍的人無不是深以為然的贊同著,雖說這些旗人平素什麼都不幹。可是一聽到要辦什麼議政會,要與什麼地方總督大臣共議國政,那一個個頓時急了起來,就像這天下被漢人給奪走了似的。
“可不就是這個理兒,這漢臣說好聽了是個臣,可實際上卻是咱們這些奴才的奴才,擱過去,在旗的爺們抽當朝的漢臣軍機一個嘴巴子,官司打到皇上那,也就是讓皇上斥上幾句!”
追憶著曾經的輝煌。這些喝著茶、溜著鳥的爺們,無不是沉浸於舊時的榮光之中。似乎那會的大清國,才是他們的大清國。
“哎,你瞧這天下啊,一天不如一天了,就連這些個漢人也和咱們旗人平起平座了!”
“你美的,現在是那些漢人騎到咱旗人的脖子上拉屎了!”
“嘿,那還不是長毛那會積下的禍害,若不是那些個漢人掌了兵權,擱聖祖皇帝那會,他們敢嘛!”
“敢?丫膽肥的吧,沒準早都讓聖祖爺給滅九族了!”
“就是,這唐逆眼瞧著快打到榆關了,咱們京營這會可不是要練三鎮新軍,這一回可不能再讓漢人得了兵權,爺們,怎麼著,要名去新軍那點個卯兒?”
“得,慶爺,我這身子骨子,喝著茶、逛個街的還成,去新軍……還是得慶爺你這樣的壯實的身子骨才行!”
這邊不過是剛一提,原本還激憤非常的人頓時弱了下來,全是一副打嘴仗爺沒服過軟,至於真刀真槍的,還是換做他人吧。
“我這身子瞧著壯實,可歲數擱在這不是,奔四十的人了,還當個什麼差?依我說,這老天爺肯定得開眼,你瞧這雷打的,沒準下一個雷就打到天津衛,把那李二給闢了!那裡還能輪得著咱爺們!”
既然大傢伙都不願意當差,那自然的就把希望都放到了老天的身上,他這麼一說,頓時引來一片附和。
“可不就是這個理兒,這禍國殃民的賊子,不過就是一癩蛤蟆精,早晚有一天,得讓老天爺收了!”
當京城的那些“在旗的爺們”處心積慮的想著那雷何時闢了李二,收了這癩蛤蟆精的時候,遠在天津的李鴻章卻像穩穩的端著茶杯,在總督衙門後院的涼亭間喝著茶,那雨時而被風吹進這涼亭中,落在李鴻章的身上,但他卻是紋絲不動的喝著茶,在他的眼中似乎壓根就沒有這雨一般。
“之所以要保他唐浩然,倒不是為了讓朝廷顏面掃地,而是為了議政會……”
放下手中的茶杯,李鴻章的話聲稍稍一頓,那神情亦隨之肅穆。
現在朝廷已經同意“總督議政”的要求,當然為了保住朝廷的臉面,“八督議政”改為了“議政會議”,八位總督自然不會往京城議什麼政, 而是由八位總督級的封疆大吏委派親通道員作為直隸、兩江、湖廣等八地代表列席“議政會議”,至於那議政會議自然是打著恢復祖制的名義,甚至朝廷另委了三名軍機大臣列席作為議政大臣。
雖說表面上這議政會只是朝廷的襄助,其權力遠不如西洋的議會,但實際上,自此之後地方第一次於中樞有了發言權,甚至能夠左右這朝廷中樞,將來這大清國的事務亦勢將盡出議政會。
而如何確立“議政會”的權威,或者說,如何令其不至於只作為一個“擺設”,那就只有打響議政會成立後的第一槍——對唐浩然的處置,更準確的來說,是對唐浩然起兵的定性,是逆亂,還是清君側。
“荃帥,你是說藉此向朝廷表明議政會之威?”
張佩綸在心底暗自佩服著唐浩然的運氣,無論其惹出多大的漏子,大人總歸不改對其的欣賞,這一點甚至就連對其有知遇之恩的張之洞亦很難做到。
“不是以表其威,而是告訴朝廷,這議政會絕不會由其擺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