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來,一邊說道。
“那是發啥財,都是借的!”
“借的?城裡頭那個財東借的?”
眾人一聽是借的,立即想到城裡的財東,這鄉下借糧都是借穀子。那有借米的,這借了米,得咋個還法?
“那是什麼財東,是咱浙江巡撫老爺袁大人可憐咱們這些泥腿子,弄了個啥公司,借米給咱……”
“官府的米?你咋借的?”
“咋借?憑去年的稅捐票借的,這不,去年交了多少錢的捐稅,今年就能借多少米,不過家裡的田數超二十畝的,就借不著了,而這可不是陳米,都是白花花的新米,他大爹,瞧你那身子虛子,給,抓幾把,回家吃飽了,再去縣裡頭借去……”
像是怕旁人不信似的,王三解開扎布袋的繩子,然後抓出一捧米來,只看那顏色,種了一輩子地的莊戶人便知道,這是新米。
“這,這拿稅票票就能借?怎,怎麼個借法?”
杭州城巡撫衙門中,放下手中的茶杯,袁世凱看著造訪的張謇,道出了借糧於民的最初想法。
“從小弟出撫臺灣、又撫浙江以來,皆曾目睹鄉間富紳如何透過高利貸盤剝百姓,而其盤剝者,尤以夏糧為甚,每每夏收之前,鄉間貧農存糧耗盡,為以餬口不得商借高利貸,往往是借一還三,更甚者不得不典兒賣女,兄弟身為浙江父母,焉能視若無睹?任由鄉間富紳如此盤剝百姓?”
雖說在袁世凱以“弟”自稱,著實讓張謇心下頗不是滋味,畢竟當年在朝鮮的其曾對他持弟子禮,雖說兩人多年前於朝鮮時便已割袍斷義,但或多或少的於張謇心中,依然將袁世凱視為“後輩”。
作為“江南名士”的張謇,此時已經沒有了科考之心,畢竟現如今這朝廷的恩科,全只剩下了一個擺設,也正因如此張謇才會下定決心棄官從商,所以才會從京城返回江蘇,而在做出這一決定的同時,張謇又主動寫信與袁世凱復交,這需要有很大的勇氣。這種勇氣來自於政治的需要,因為此時的袁世凱已今非昔比,不再是當年於朝鮮時的那個名不見經傳的營務處管帶副營,而是身居浙江省巡撫的封疆大史,而有意投資實業的張謇自然希望爭取得到袁世凱的支援,畢竟眾所周知,當今中國論及新政,第一是東北,第二既是浙江,縱是直隸、湖廣亦無法與之相比,可以說現實的需要融化了私人間的恩怨。
對於曾經的“半師半兄”主動寫信重拾舊誼,袁世凱自然是歡迎之至,更在回信時主動邀請他來浙江,在張謇從天津乘船來到杭州後,他更是親自到碼頭迎接這位舊友,只不過再也不持弟子晚輩禮,而是持以兄弟之禮。
“嗯,確實,確實……”
提及高利貸盤剝,張謇的神情顯得有些複雜,這也難怪張家於南通也是大戶人家,歲歲也是用這青黃不接之時謀以重利。
“不知慰亭的這個官借於民,又是如何借法。”
“十進六出!”
提及此,袁世凱那張看似頗為憨厚的臉龐上露出的盡是悲天憫人之色。
“所謂十進六出,雖看似得利四成,但相較鄉間相借三倍之高利,已經算是薄利,如此一來,百姓可於青黃不接之時,得以餬口之糧,而官府亦可籍此得四成之利,縱是扣以成本,亦可得三成之利,再則……”
話聲微微一頓,袁世凱又繼續說道。
“這糧食公司除向百姓相借官米外,亦能於豐年收購糧食,抬高糧價,避免穀賤傷農,可於災年購進糧食平抑糧價,畢竟這所謂豐年,不過只是一地之豐,所謂災年亦只是一地之災……”
在袁世凱的解釋中,張謇的雙目睜大,面上全是不可思議之色,若當真如此,那可當真是活民無數了,但另一方面,如此一來,那鄉間富紳又當如何處之?
“當然,於官府而言,糧食公司所獲銀利,可用於新政,就以今年來說,雖說糧食公司新辦,然卻已借出值300餘萬兩官米,以此計算,僅此一項官府可得銀利既可達百萬兩……”
當然袁世凱並沒有提及這些大米皆是相比江浙米更為廉價的安南米,實際購米成本甚至不及兩百萬兩,即便是加上運費、損耗,亦不超過250萬兩。
“慰亭,如此借糧於民,恐惹鄉間富紳對此多有不滿,這又如何是好?”
張謇不無擔憂的言道一聲,儘管明知道,現在那些鄉紳無法像過去一樣,透過於朝中任職的鄉親給袁世凱施加壓力,但無論如何,畢竟自古以來,官府都是依靠鄉紳統治一地。
“其縱有不滿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