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妤婕和刺客是衝她來的,驚濤和她在一起,危險自然會增加。但是眼前的情景,讓她無法把驚濤丟在這裡。她的猶豫只是一瞬間,然而她還沒有得到結果,驚濤的手卻先一步拉住了她,帶她殺了出去。
太久的頹廢,太久的自我放逐,沈驚濤幾乎已經忘記了血腥的味道。沖鼻的血腥氣讓他想吐,胃裡不停翻滾,頭腦裡混沌一片。他為什麼要救她,為什麼要捲入這與他無關的是非……他來不及想,只是奪下了一把刀,忍著體內毒素的作用和血腥的刺激,拉著手中女子一路拼殺。
他不知道殺了多久跑了多久,血腥的氣息一直環繞著,讓他忍不住嘔吐的衝動。於是,他吐了。似乎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個乾淨,除了噁心反胃和混沌,頭腦裡什麼也沒有。
當終於吐無可吐,他一頭栽倒,不省人事。
耳邊似乎聽到湘無雙有些驚惶的聲音,又似乎很遠,如此遙遠,與他無關。
*
寬處略從容。華水華山自不同。
舊日清賢攜手恨,匆匆。只說明年甚處重。
……
似有悠遠的小調傳來,空曠悠長,讓人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
不知什麼時候濃重的血腥味已經淡去,暈眩和噁心消失,卻感到身體慢慢的搖晃,按著緩慢固定的節奏,好似飄在水面一般……
……水?
有水聲,一下下,那是船槳拍動浪花的聲音——
沈驚濤猛地睜開眼,入眼是厚重的篷布,木質的船身,他果然是在一條小船上,身子跟隨著船身,在浪花的推動下搖晃。他低頭看看自己,原本染了血的衣服已經換下了,泛白的粗布,有些舊但洗得很乾淨,連身上的血跡也已經擦洗乾淨。
恍然間記起先前客棧裡發生的事情,抬眼尋去,看到船頭一位老者划著船,船甲上坐著一個女子和一個孩童,那女子半側著背對他,雖也是粗布衣衫,但絕代的風華和身段仍舊一眼能夠看出正是湘無雙,她悠然的坐在船頭,跟隨著那孩子正句句學著那曲小調……
寧靜,安然的景象,讓沈驚濤恍惚間不知身在何處。
“姐姐——”孩童的聲音打斷了小調,她伸手指著船艙,羽君回過頭來看到驚濤,悠然一笑:“你醒了。”
那一笑,宛若驚鴻。
沈驚濤不由得看得愣了,在剎那間以為逆光中看不分明的那張臉,是那個早已逝去的女子。
“看什麼?”
“沒什麼……”這樣的對話,好似有過,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時候他也曾有偶爾的失神,靜靜看著羽君的笑臉。羽君記得,只是那時她心裡只有一個沈蒼瀾,從未去想驚濤那樣的目光,有著何種含義。
羽君走進船來,伸手去摸他的額頭,那動作太自然,驚濤一時忘記去躲。
“你沒事吧?怎麼突然吐成那樣,就暈倒了?”
沈驚濤搖搖頭,連自己也不知原由。
“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什麼地方?”
羽君笑笑,擺出個'我也不曉得'的表情,只用手一指船外船行的方向,“我們正往西南去。你不記得了,那天你拉著我衝出客棧,我們跑了很遠,後來你吐得很厲害暈倒了,我只能帶你就近藏起來。後來遇上了老船家,為了躲過那些刺客的搜捕,老船家把我們藏在船上,便跟著船沿江南下。”
要去哪裡,對於沈驚濤來說是無所謂的。只是他不解,眼前這女子的笑容如此恬然,透出輕鬆和寧靜,好似終於擺脫了枷鎖一般,甚至隱隱有著雀躍的純真。這種神情不該屬於湘無雙,那樣一個腥風血雨裡走出來的冷冽女子,怎麼可能擁有這般的純真?
它只會屬於一種人……那自小被百般呵護,同時享受著自由灑脫和毫無後顧之慮的大小姐,正如……朱羽君。
“你……有時候很像一個人……”
“哦”她淡淡的應了一聲,幾不可聞。
“一個你不該像的人。”
沈驚濤說完,她只是保持著臉上的笑容,且笑,且默,許久才道:“我誰也不像,只像我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是解脫了呢?從那無盡糾纏的迷茫之中……她疑惑,自己究竟是朱羽君,還是湘無雙?她該作為誰而活?
最終,她卻做不了朱羽君,也當不了湘無雙。
她已經放下了。許是這一路的江水太過寧靜而浩淼,讓她的煩惱都顯得如此微渺。她誰也不是,只是自己。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