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大媽把東子給賣了。”他咽喉處嚥了咽,有些話難以啟齒,“可是東子還沒被賣走就死了,那幫販子手裡頭有槍,東子逃跑抵死不從,還鼓動其他的肉票和他一起跑。販子們殺雞嚇猴,從此被賣的孩子再也沒有想逃的。”
我驚異:當年海哥哥被槍殺,整個村子的人都去圍堵殺人的二匣子,怎麼這幫販子在村子裡殺一個孩子,卻沒有人站出來伸張正義?
大伯那雙鼓著大大眼袋的蒼老的眼睛告訴我:人都有弱點,一個利字可以買兇殺人,更何況讓人們閉嘴。這村子裡參與倒賣人勾當裡的人越來越多,誰願意自己家的事兒被揪出來。這也是販子們在舍卜坡活動半年來成了氣候也沒有半個人說話的原因。
“那東子沒了,你們怎麼向良嫡交代的?”
“他還小,雖然鬧過一段時間,但是忘得也快。我以為從此他再不會離開我了……”他抹了抹眼淚,喉頭哽咽,“誰知五月的一天早上,他吞了一根梗硬的魚刺。我拿醋來給他喝,想既然能吞下去,也就沒事了。沒想到啊!半個時辰就嚥了氣……我真不是有意害死他的……”
他嗚嗚咽咽地哭,我能看見風捲樹動,枝條抽打在院牆上,是冤靈來了嗎?
“良嫡死了,你大媽害怕失去那面寶鏡,我們沒敢聲張,就在後院的棗樹下面埋了他……和東子的屍體埋在一起……我真的沒想過要害人命啊!”
他撕心裂肺地哭。可是哭有何用?死者枉然。
哭著哭著忽然停了,大伯揉揉眼睛問我:“這牆上的字真是梅雪寫的嗎?她根本不知道她兩個弟弟的下落,怎麼會寫這些?”
人怕鬼,可人更怕自己心裡的鬼。
那些字是我模仿梅雪的筆跡寫的,梅雪人還被關在窯洞中,當然不會抽身回來在這牆上留下證據。可是我已經得到了證實,證實這個院子裡盤踞的冤靈所說屬實。
我問大伯:“你相信嗎,天上有隻眼在看著,地上的黃土再厚,也掩蓋不住貪婪的罪孽。”
他點點頭。
第20節:不速之“客”(7)
我再問:“奶奶屋裡停的那口棺材是誰的?既然梅雪已經和她父親離開了舍卜坡,那她如今又怎麼會出現在西山的窯洞裡?”
大伯紅著眼睛說:“那是因為……”
“咣噹”一聲!
瓦罐落地,碎片四濺,一聲怒喝打斷了他的話……
大媽!
她定定地站在院門口,身後還跟著那個瘦子。
“你都聽到什麼?”她問我。
“你都做了什麼?”我反唇相譏。
她抬起手掌摑過來,我後退一步躲開了。她和那瘦子撲上來一起抓住我的胳膊,扭成一團。大媽對那瘦子說:“先把這丫頭關到佛堂裡去。”
瘦子的勁兒不小,箍住我的胳膊扭得生疼。大媽摸摸褲兜拿出鑰匙開啟房門,一把把我推了進去。木門“咣噹”一聲落了鎖。我拍打著,大聲叫喊:“大媽!你已經錯過一次了!可不能再錯了!快放我出去啊!”
大媽扭頭衝大伯嗔罵:“真沒用!這麼個小丫頭都能把你唬住。你給我看好她,她要是跑了,我剝你的皮!”
大伯戰戰兢兢地點著頭,看著他們走出去。
我衝大伯喊:“快想辦法放我出去啊!”
“鑰匙在她身上。”他攤開兩隻手,示意無奈。
“大伯!你怎麼那麼怕她,她是你老婆啊!她做了不對的事情,你應該制止她,怎麼能屈於淫威,為虎作倀呢?”
他衝我擺擺手,眼睛裡有晦澀難懂的東西:“那些販子手裡都有槍的。閨女,你安生點吧!別和他們做對了!等你大媽氣消了,我讓她把你放了。”
氣消?她還想賣我啊!
大伯!大伯!
我再叫喊,已是無用,院子裡空無一人。
無力地軟在門下,視線裡一片幽暗,有種無力的虛脫,是否我太依賴大森林了?每次危難困惑,我都希望他能出現救我。可是我自己呢?我攤開雙掌在黑暗中審視自己。我不能永遠都指望大森林啊!如果這一生都成為另一個人的負擔,那我藍若惜太無用了。
我——必須救我自己。
佛堂裡面靠牆的位置供奉著菩薩像,是六觀音中的七俱胝佛母準提菩薩。雖然一片漆黑,但我心裡看得見她,看得見那綺羅綾縠如十波羅蜜菩薩衣。一切都沒有改變,改變的只是人的心。我在菩薩面前跪拜叩首,求她庇佑蒙難的可憐人,解救這個曾經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