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們把他們殺死的?”我問道,自己也感到後背陣陣發寒。
“不……不是……”
“那是什麼?”
“娃兒啊!你到底想幹什麼?”大伯的眼睛裡透出一絲絕望。
我嘆氣:“大伯,你應該知道,我是個天生鬼眼的孩子,與奶奶同是異人,我們能看得見這屋子裡見不得人的事,連那鬼的哭泣哀號,我們也聽得真切。我初回家時你很慌張,是嗎?大媽更是恨不得將我推出門去。因為這個家裡出了問題,藏了汙垢。”我指指腦門,“精神的汙垢更可怕。它會把你染黑燻臭,甚於鷙擊狼噬。”
他呆滯地看向棗樹下的一寸土地,傻了一般。
“要我提醒你嗎?”我不動聲色地觀察他的表情,“西山上的窯洞,山北邊有一個孤塋,那兒有一具沒能入殮的屍骨。你還想讓我說下去嗎?”
他顫抖著,癱軟無力地倒下去:“你……全都……知道了?”
“是的,我知道了。從大黑第一次叼著一根人的手指骨給我看的時候,我就起疑過。今天早晨從窯洞出來後大黑又帶我去西山北面找到了那根手指骨的主人,我就全明白了。這個家裡經歷過什麼?”
真是駭人聽聞!
大伯的眼窩裡流出混濁的眼淚,他嘆自己,老了老了,反倒一失足,千古恨矣。
“去年冬天裡,村子裡來了五個外鄉人,一對兒年輕的夫婦,帶了三個孩子,正是梅雪、東子、良嫡。孩子聰明可愛,只可惜母親患了嚴重的腎病,久病醫不好,她被尿毒症折磨得虛弱不堪。孩子的父親說求了許久才找到藍家,聽說藍家婆婆可以斷神明都不敢斷的事,求一卦,若是藍家婆婆說這病再也治不好了,他們就死了這條求醫治病的心。若是說可以治得好,他便把祖上傳的寶貝送上,當做醫費。”
我明白大媽要幹什麼了,她怎麼會放過送上門來的好處:“什麼寶貝?”
“一件漢代的御製青銅鏡,的確是個稀罕物件,通體明亮,青中泛黑,雕紋清晰,鏡子背面還鑲嵌了十八顆大小不等的紅色寶石。”
“我大媽是不是騙人家住下來,說自己就能治好那婦人的病?”
他搖搖頭:“我勸過她,不義之財不能要。可她說煮熟的鴨子怎麼能讓飛了?”
“你們騙人了?”我的十指血液似乎在倒流,冷得失去了知覺,“我大媽不知道嗎,腎病患者度日如年,那痛苦甚至勝過切膚。”
第19節:不速之“客”(6)
他無力地垂下頭,點一下,又點一下:“快過年了,那天下雪,天冷得很。孩子的母親已經虛弱得像紙一樣薄,可她還想再為孩子親手做回年糕。她進廚房之後痛得昏死過去……等我們發現時已經沒氣了,有兩個農藥瓶子空了……孩子們回來的時候她身子都涼了……”
“這女人……不是你們害死的?”
“真的不是!”他擺擺手急切地否認,“為了不再拖累她的丈夫,這個弱不禁風的女人選擇了乾脆壯烈的方式以求解脫。這事兒……你大媽也動容過,可是……”
貪慾這個東西,一旦染指了,那些個瘋狂的念頭就像燎原之勢吞噬一切。
“孩子的父親心灰意冷,準備把他妻子入殮安葬在西山之後,帶著三個孩子回老家。你大媽勸他,一個男人拉扯三個孩子多不容易,乾脆把最大的女孩兒帶走,兩個小點的男孩留下。等到經濟富裕了,再來領走他們。她說一定會把他的孩子視如己出,要那件祖傳的寶貝留下做個信物,以後來領取孩子就憑這個東西。他被說動了,只帶了女兒離去……”
“可是……你們卻殘忍地殺死了這兩個男孩兒?”我義憤填膺。
“不!不!不是這樣的……你知道我膝下無子,喜歡孩子,我怎麼會殺他們?”
可兩個男孩兒都已死,作何解釋?
“良嫡乖巧,東子難馴,他時時刻刻提醒他弟弟,總有一天他們會離開舍卜坡,回自己的家去。你大媽勸我,真要喜歡孩子就收養個年齡小的,大的養他沒用,他已經能記得東西,以後還是會認祖歸宗,拋下你這孤老頭。我那時真有點心動……我聽她的勸把東子送了人……”
他停頓下來。
我質疑:“把東子送走?真的是送人嗎?”
他抬起昏黃的眼珠看看我,又是一聲長嘆:“過了年之後,村子裡來了幾個神秘人,他們不停地往山外送人出去,又不停地拿錢回來。你大媽覺得財神來了,請他們到咱們家來住。天地良心,我那時候真的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