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天生具有破壞性,好端端的襪子總是頂破大拇指的位置。
我看著蘋果燈下走針的樣子:“真難想象,原來你身上也有母性光輝呢!”
她溫柔地一笑,似乎也羞澀:“孩子是母親的心頭肉,做孃的不心疼,誰心疼呢?”
嗯?
我心裡一驚,這是蘋果說的話嗎?
身子向後顫一顫,才發現和我說話的人根本不是蘋果。面前這個在燈下捻線穿針的人正是白天我在廚房見過的那個中年婦人。她天庭飽滿,面板白皙,眼簾低垂,注意力全在手中的襪子上。襪子?這捏在手中的襪子已經全然不是大吉普的,這是個小巧的孩子的襪子。
我驚愕地向後倒退,一時間天旋地轉。
“大吉普!”我衝著門那兒喊。
他慢悠悠地抬起頭看我:“怎麼了?”
“蘋果……”我指著蘋果給他看,自己又呆愕。
沒有錯!眼前穿針引線的人的確是蘋果,哪兒來的中年婦人?
我張了張嘴巴,最終沒有說出什麼。
“若惜你是不是沒休息好?”蘋果停了手上的活問我,“你臉色好差哦!”
“沒……沒事。”我起身站起來,“我想出去走走。”
我走到前院,看著清冷的月光灑在地上的青白色印子,心裡空落落的。這是不同以往的茫然,如今這座冰冷的院子讓我感覺它不是家,太陌生了。
第7節:滴血的棗樹(1)
滴血的棗樹
小佛堂。
奶奶最常去的地方。
我走過去,短短的一截石路上已經長了青苔,佛堂邊有幾顆棗樹,上面掛了些橘紅色的果實,還沒到深紅。看來這裡真的很久沒人來過了,不然愛鬧的孩子會把未熟的果實摘光填腹。我站在佛堂的兩扇木門前,有些沮喪——上鎖了。
奶奶在世時這裡從不上鎖。
舍卜坡是個敬畏神明的地方,鄉民虔誠,從不做違背菩薩的事情。
我背對著木門,仰望星空,夜涼如水,寒意讓人一陣陣頭腦清醒。忽然間,我感覺到背後伸出一隻冰冷堅硬的手來,正抵住我的後背……
“呃?”我驚錯地回頭,身後並沒有什麼手,卻見一枝伸長的樹枝正在撓我的後背。順著樹枝往下看,竟是蘋果。她蹲在暗地裡捂著嘴笑。
“想嚇死我啊?”我用手抵住胸口,心跳得像擂鼓一樣。
“誰讓你專心致志地研究天象呢!我從後面進來你都沒發現。”她丟掉手中的東西,站到我旁邊跟我一起仰望,“看什麼呢?”
“我在看天上哪顆星是奶奶,哪顆星是海哥哥。”
“嗯。他們一定在天上看著你呢!”
“你怎麼知道?”
“有些事不能勉強,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這聲音一出口,我半天沒有回過神來。剛才這句話絕對不是蘋果的聲音,是個有幾許滄桑的中年婦人的聲音。
我驚訝地盯著她的臉看,看了半天沒有看出端倪。
“我臉上有字啊?”她也回頭來看我,一臉俏皮,與平常無異。
我又惶惑了。
夜裡我們沒有去稻穀場,在大伯的房間睡下。我和蘋果睡在炕上,大吉普把兩個供神用的高高的四角桌並在一起躺下。我問他能行嗎?他的腳還伸在桌子外面。他說沒問題,只要不是頭耷拉在外面就OK。
入夜之後。
“蘋果……”我小聲地叫她。她睡熟了,雙目緊閉。
我爬起來跳下炕,經過大吉普的時候看看他,他已發出輕微的鼾聲。我從窗臺上拿了手電筒,輕輕開啟門出來,反身關住,提著一口氣來到奶奶臥室前。伸手往房簷上面一摸,就摸到了一個穿紅繩的鑰匙,呵呵,這是大伯的老習慣,看來沒改。白天沒有告訴大吉普鑰匙在哪裡是有意要遏制他的好奇心,現在,夜深人靜,我想看看奶奶的房間有什麼變化沒有……
門“吱呀”一聲開了,我聞到了熟悉的香樟味兒,那是奶奶最稀罕的老木墩的氣味兒。主人已經不在了,舊物還有懷念的氣息。我心裡有種莫名的衝動,鼻子也發酸起來。
屋裡肅靜得很,風從窗戶縫裡刮進來,發出嘶嘶的聲音,有些駭人。窗欞上的木條微微晃動,房間裡有細細碎碎的聲響,仔細去聽,又似乎是風聲。這間房十分陰涼,夜裡更添寒氣。手電筒的光亮微弱,我想可能是電池不足了。照了一圈準備出來,似乎這裡沒有變樣,還是奶奶在世的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