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喚作梅雪的女孩兒折過來,一把抱起弟弟,走過去把他放在灶臺上。小男孩兒趴在鍋沿邊往裡看,說著口齒不清的話:“娘,良嫡餓。”
“就好就好。”女人怕小孩掉進鍋裡,趕緊夾住抱在胳肢窩下面,一邊用大勺舀鍋裡的粥喝,一邊說,“中了,中了……”
家裡什麼時候來了這麼多客人?聽口音是外鄉的……
正詫異時,我手中的酒精燈突然滅了。一陣陰風呼啦呼啦地刮,四周又恢復了一片寂靜,黑暗中的寂靜。
方才的一切影像都消失了。
奇怪!
門還在緊閉著,沒有一絲光亮透進來。我正要去開,卻“噹啷”一聲被撞個正著。
蘋果正推門進來:“喲!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在門後面。”
我有點恍惚,一時間適應不了外面明亮的光線。再回頭看,灶臺前後都是空蕩蕩的,根本沒有人。背後有涼颼颼的陰風在吹,後脖頸變得又涼又硬……
“大吉普叫你過去呢!”蘋果說,“我們不會用你家院子裡的那口井,他壓了半天也沒見有水出來。怎麼弄的?”
“哦!”我跟著她出去,“忘了跟你們說了……”
後院正中間,大吉普正在使了蠻勁地壓水,滿頭大汗卻沒見成效。他衝著我大喊:“這東西怎麼玩兒的?快來幫幫忙。”
“好玩嗎?”我問他,“我看你可是意猶未盡呀!這是山裡人吃飯的傢伙,跟城裡的自來水管不一樣。喏!像我這樣……”我從缸裡舀半瓢水出來澆進壓水的槽眼裡,同時壓動鐵桿,有兩聲拔氣門芯一樣的聲音,漸漸地槽裡引上了水,再壓桿,地下泉水就像潺潺的細流一樣不斷湧上來。
“真好玩!”蘋果衝上來搶鐵桿,“我來我來,這麼好玩的東西怎麼能錯過。”
我沒跟他們湊熱鬧,回廚房去做飯。忽然胳膊上起了很多細密的小疙瘩,渾身打了個哆嗦。心神不寧地抬頭望天,天邊大塊大塊的黑雲席捲而來,剎那便堵住了風眼一樣。院子裡的槐樹葉子迅速地打了卷地往下落,它們似乎也在瑟瑟發抖。我心裡有種不祥的感覺,耳朵似乎聾了一般再聽不到風聲。
再回到廚房,一切正常。被煙燻黑的灶臺,鍋是冷的,壓根沒有熱氣冒出來。現在已是秋時下午兩點左右,這個時刻是鄉下最安靜的時候,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我支起灶火,搬了把小馬紮等水燒開。曾經,我也是這樣坐在灶火前為海哥哥他們做飯的,門被推開,他笑盈盈地走進來對我說早上要上課。我從他逆著陽光的身影上看到了預示的凶兆,他脖子上被穿了雞蛋大小的圓孔,有縷淡金色的陽光從那個孔裡射出來。馬紮翻了,我嚇得坐在地上。我預見了他的死亡,可是在他奔向死神懷抱的時候卻沒能拉住他……
第5節:西山冢(5)
我盯著灶膛裡的火苗發呆,麥秸稈燒出的黑煙燻疼了眼睛,有兩行淚湧出來,我沒有擦,任它流吧!
火!
紅彤彤的火焰。
我的腦殼像被什麼重物擊打了一般,突然有一點清醒。我似乎見過浩大的巨焰燃燒,就在我面前。駭人的,悲慘的,火光沖天……什麼時候?我盯著它,噼裡啪啦的麥稈燒卷折斷的聲響似乎換成了更為劇烈的震動、更刺耳的聲響……
那是什麼?腦殼裡有景象在漸漸生成,我好像想起來了……
“咚——”有人把門踢開,抬腳走進來。掃了一眼,當沒看見我,徑直走到柴堆後面,摸出一籃子雞蛋就走。
“大媽,我想煮雞蛋麵,給我留兩個吧?”原來她把雞蛋也藏起來了。
她沒理會,繼續往外面走。
“大媽,我向你買。”我站起來掏口袋。她趕緊湊過來眼睛死盯著我的動作。
“給我三個吧!”我把零錢給她。
她撇撇嘴:“你還用我的鍋燒我的柴了,這些你咋不算啊?”
我怔了怔:“好吧!我用了多少柴多少水多少糧食,您記筆賬,等我走的時候一起給您付了,好嗎?”
她嘴角咧咧,假惺惺地說:“也就是看在親戚的分兒上,不然誰肯讓你賒啊?”她邁著小腳走了,灶臺上放了三個模樣十分小家子氣的雞蛋。我拿在手裡看著笑了:“怎麼長得和你們主人一樣小氣呢?”
再抬眼的瞬間,感覺身後站著有人。我一驚,回頭,竟是先前見過的一個小孩子。叫什麼良嫡是吧?我正要問,你從哪兒來?話沒出口,他就撲上來爭搶我手中的雞蛋。我迅速地收回:“哪家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