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付給了女主人二十五美分,我們拿了面具越過草地往停車的地方走。
“我想,”露西那時說了一句話,讓我現在一回想起來便感到胸口一陣痛楚。“也許我會開始收集這種面具。”
星期天我們起得很晚,露西參考食譜,做了薄煎餅當早餐。
“沒想到居然這麼簡單,”露西說,“我媽媽早上從來不煮東西,有一次我在朋友家過夜,隔天看見她媽媽早上做了這種煎餅,簡直讓我嫉妒死了。沒想到,原來做起來這麼容易。”
“所以啊,”我說,“你也可以成為一個好媽媽。”
她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我想,也許當時她差點想告訴我這件事。但最後她還是沒有。她轉過身,又舀了一些麵糊倒進平底鍋,回答我的話是:“是啊,我猜我應該可以。”
我把這件事看成是一次小勝利,將它歸檔列入記憶,打算日後如果再談到要不要生孩子的問題時,就把它拿出來當作佐證資料。我開心地扯著煎餅,欣慰露西自己說出的那句話。那時我心想,也許生孩子這件事還是有希望的。
下午我們出去散了步,看了一場電影,又到我們最喜歡的比薩店吃晚餐。星期天是快樂的一天,接著,星期一過得也風平浪靜。
但是星期二……在那個星期二,我們吵了最後一架。
41、最後一日
我們快接近了,就快要接近終點了。當然,這是你們早已知道的事。從故事一開始,從我所的每一句話,你們早就知道了。不過我自己卻是越來越緊張,既想把步伐放慢,又想加速向前邁去。
星期二我的工作全都耽擱了,本來應該完成一份研討會論文,可是我一直沒辦法專心。那時候,我發現自己不時想起羅麗的神話,腦海裡不時浮現我在暴風雨之夜所想到的那個意象——那是一人一狗,兩個羅麗的結合,一頭長髮唱著死亡之歌的女人,臉部卻是羅德西亞脊背犬滿是皺紋又誠摯無比的五官。這是個很令人著迷的畫面,至少對我這個人而言,而它也讓我繼續推想,猜測露西的下一個計劃或許就是這個主題。自從夏天完成馬克白戲劇用的面具後,她就有一點漫無目標,我認為現在她可能已找到方向了。她可以從過去的經驗汲取元素,可以無止無境地加以結合——畢竟世界上有這麼多神話和狗的品種。埃及人不是有個狗頭人身的神袛嗎?把這個概念擴至別的神話故事又有何妨?我想象把美杜莎換成杜賓狗的臉,那頭蛇發就長在額頭黑得發亮的短毛上;我想象波提切利那幅從貝殼中誕生的維納斯,她的臉變成甜美的喜樂蒂犬。我拿出紙張畫了幾幅草稿,畫了一個臉部變成哈巴狗的丘位元,畫了大麥町犬長相的雅典娜,而從她頭上蹦出的宙斯變成了一隻拉布拉多犬。我還畫了赫爾墨斯,他那頂有翅膀的帽子就戴在傑克羅素梗犬的雙耳間。這些點子讓我滿意極了,雖然我的草圖畫得很糟,但我相信露西一定能把它們表現得更好。
我看向時鐘。已經是下午四點了,而那天我自己分內的工作幾乎一樣也沒做。我離開辦公室去圖書館,找了一本圖解版的世界神話故事和一本狗種百科。利用影印機和向櫃檯借來的剪刀膠帶,我又創造出一個新造型。海神波塞爾的臉換成了葡萄牙水犬,冥王哈得斯變成鬥牛犬皺巴巴的滿面愁容。這種組合讓我忍不住笑了出來,引來附近幾個學生(現在正是期中考試的時候,圖書館裡擠滿了學生)向我這裡投來抗議的目光。我創造出來的這些圖案雖很糟糕,比例也不對,但對我而言是極有意義的,至少我能借此讓露西明白我的想法,讓她從中得到一些靈感。那天我做的最後一張圖,是把羅德西亞脊背犬的臉貼在海妖女的身體上(我找不到德國那位羅麗的圖片,只好借用一下希臘神話故事裡的人物),然後興高采烈帶著這些作品回家,打算在露西面前獻寶。
我進家門的時,露西正在廚房切菜準備晚餐。我親吻她額頭一下,然後在廚房餐桌前坐定。她帶著微笑看著我。
“嗨,”她說,“今天過得如何呀?”
“很好呀,”我說,“簡直棒透了。我想出了一個了不起的點子。”
“說說看。”她把切好的洋蔥推到一邊,繼續切紅辣椒。
“其實,這個點子是為你想的。我想到你接下來可以做什麼了。”
她放下刀子,以慎重的眼神看著我。“很好,”她說,“但你也知道,我不習慣把別人的點子用進自己的作品。我的東西必須出自我自己的想法,你明白嗎?我有沒有靈感都得靠自己。你這樣做就像……記得你打算出版第一本語言學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