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肯再把性命,交給一個薄情寡義,出爾反爾,毫無擔當的傢伙。哪怕他血脈再高貴,行事再殺伐果斷也不行。刺史之子的性命是一條命,農夫之子的性命,同樣是一條命。當死亡面前,誰的命也不比別人高貴多少。
“整隊,整隊才能衝出去,這麼跑,大夥誰都逃不了,誰都逃不了啊!”馬延煦的身影,在人流中跌跌撞撞,兩條胳膊左右劃拉,就像溺水的人在尋找救命稻草。
除了他的家將和親兵,沒有其他人響應。而區區七八名家將和十來名親兵,在戰場上起不到任何作用。
“停下來,迎戰。迎戰!”馬延煦像瘋子般,繼續去拉人“入夥”,左手拉住這個,右手邊跑了那個。右手拉住那個,左手忽然一鬆,剛剛停住腳步的兵卒再度逃之夭夭。幾番來回奔走,都不能組織起足夠的人手迎戰。他忽然揚起頭,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嚎。“啊——啊啊啊——啊——”
正從他身邊經過計程車兵們愣了愣,臉上露出幾分同情,然後側著身子繼續繞路逃命。都指揮使大人瘋了,被鄭子明給氣瘋了。跟著瘋子肯定落不到好結果,所以,大夥還是趕緊跑吧,千萬不能猶豫,更不能回頭!
“啊——啊啊啊——啊——”馬延煦不再試圖收攏隊伍,從距離自己最近的大車上,抽出一面木盾,一把鋼刀,用鋼刀敲打著盾牌,繼續嚎叫不止。“來啊,朝我射,我是都指揮使馬延煦。來啊,誰來跟我一戰!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排火箭落下,插在他身前身後的雪地裡,照亮他孤獨的身影。家將和親兵們捨命撲上,用盾牌護住馬延煦身前和身側。馬延煦自己也本能地舉盾擋箭,停止呼喊。隨即,又從盾牌後探出頭,朝著羽箭飛來的位置,咆哮挑釁,“來啊,躲在暗處射冷箭算什麼本事,來,來跟我一戰。蒼狼軍都指揮使馬延煦在此,誰來跟我一戰!”
他想用這種方式,打亂敵軍的進攻節奏。把那個陰險歹毒的鄭子明給騙出來,然後用此人的鮮血,洗刷自己身上的恥辱。然而,無論他如何叫嚷,咒罵,咆哮,臨近的山坡上,卻沒有任何人出來回應。只有一排又一排的羽箭,朝著慌不擇路的潰兵頭頂落下。不僅僅是為了製造傷亡,同時還為了讓他們更加慌亂,讓他們永遠沒勇氣停下來思考,停下來整理隊伍。
“來啊,鄉巴佬!來啊,鄉巴佬鄭子明!我知道你在!我知道你來了。有種就出來給你我一決生死!”馬延煦繼續前竄後跳,片刻也不停歇。
他知道對手的主將是誰,他知道對手的名字,他甚至能猜到對手目前大致藏身方位。然而,除了漫山遍野的火箭,他卻始終找不到對方的面孔。只能影影綽綽,看到有很多人站在不遠處的山坡上,肩膀挨著肩膀,手臂挨著手臂,就像一堵巍峨的長城。
很久很久以前,在薊州北面的燕山上,他似乎也曾經看到過同樣的一堵。早已殘破不堪,到處都是豁口。但是,過往旅人,卻誰也無法忽略它,忽略它往昔曾經的威嚴。
“軍主,軍主,走吧,再不走,就會被人給生擒了!”有一名司倉參軍打扮的文職,心裡好生不忍。冒著被火箭射中的危險衝到馬延煦身邊,試圖拉著他一起逃命。
馬延煦卻毫不領情,用肩膀狠狠將此人撞了個趔趄。然後一手持刀,一手提盾,兩眼死死盯著著不遠處的山坡,再度大聲邀戰,“來,殺我,殺我!我是都指揮使馬延煦,我是大遼參政知事馬胤卿之子,幽州蒼狼軍都指揮使馬延煦。來,殺我。殺了我,爾等今日不殺我,馬某日後定然捲土重來,將爾等犁庭掃穴!”
“完了,都指揮使大人徹底瘋了!”幾名文職幕僚,深一腳,淺一腳地跑過,攙扶起好心腸的司倉參軍,快速追趕逃命隊伍。
“馬兄,趕緊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記室參軍韓倬逆著人流跑上前,從背後抱住馬延煦的腰桿。“走,別意氣用事,他們不會現在就殺你。他們要的就是你方寸大亂。他們人少,不願意跟咱們拼命,只想著兵不血刃!”
“放開我,放開我,我今天就要戰死在這裡!大丈夫死則死爾!”馬延煦用屁股撞,用胳膊肘頂,搖晃肩膀,扭動腰肢,試圖擺脫韓倬的羈絆。“我不能回去,必須有人為大遼國而死。我來做第一個,我以我血見證咱們對大遼的忠誠!”
“打暈他,抬著走!”韓倬扭過頭,衝著身邊的人大聲吩咐。他不是自己趕過來的,他利用自家父輩的餘蔭和貼身行李中的銀錠,招募到了足夠的“勇士”。
一名勇士舉起刀,用刀柄狠狠給馬延煦來了一記。另外一名“勇士”彎腰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