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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晚雲低壓,李淺墨細細體味著覃千河的話:當年你滿懷激情地建立著什麼東西,終有一日成功了,可那一日,那東西卻把你當年滿懷的激情全給吞沒了。
他望著對面的覃千河,只見他長眉細目,三綹鬚髯,儀態不愧為當朝的龍虎重臣。可他分明在懷念著自己還不具備這等威儀的少年時光,因為,當年他親手參與建構的這個長安,沒想有一日,居然成了自己的束縛,泯沒了他多少還有些留戀的少年心性。
可覃千河接下來說出的一句話,卻讓李淺墨大吃一驚。
“現在我想,推薦你接任這個職位。”
李淺墨一愣,指著自己詫聲道:
“我?”他笑容裡閃現出一絲揶揄,“覃統領難道忘了我的出身嗎?”
——李淺墨很少想及自己的出身,但這時,他卻不能不想起他那個身中秦王一箭的生身父親。
覃千河嘆道:“沒忘。但我想推薦的還是你。李澤底與崔緹都出自天下五姓,且與魏王、長孫無忌脫不了干係,秦玉乃凌煙閣上功臣之後,我想,聖上也不想找一個跟外界有太多牽繫的人當此重任。用你,他恰恰最為放心。肩胛的徒弟,應該不會傻到以殺人復仇為己志的。”
說著,他又重重地加了一句,“而以聖上的度量,你也可以放心。”
李淺墨只覺世事荒誕,他不會去刺殺李世民,也不意味著他會去做這個皇帝的臣僚侍從。他微微一笑:“我身無長物,當然沒什麼不放心的。不放心的總是那些富有四海之人。”
覃千河微微一笑:“答不答應,當然由你。但這是你重返長安的一個最好的時機。此外,無論你以其他何種方式重返長安,都未免名不正而言不順。小兄弟,勿謂我言之不預。”
李淺墨不由一笑,暗想:他剛剛還感嘆著長安城對自己的桎梏,這時,卻又把“重返長安”這個寶貝無比重要地捧到自己面前引誘,人的感情真的都是複雜的。
然後卻聽覃千河壓低聲音道:“好,咱們先不提這個,今天,我正好想請你幫一個小忙。”
李淺墨不由愣了愣,以覃千河如今的地位,居然有什麼忙請自己來幫?
“我想請你,去幫忙打一場馬球。”
只聽覃千河無比認真地道。
“馬球?”
——什麼樣的馬球?居然要覃千河開口請託自己去打?
李淺墨忍不住一皺眉,卻聽覃千河嘆聲道:
“聖上這兩天的心情不好,很不好。”
他擺弄著面前的杯子,神情鬱郁。
不言而喻,李世民的心情不會好,因為許灞的死。許灞跟隨李世民多年,而李世民終究是個重情重義的人,當年袍澤一旦橫死,難免令他這中年皇帝大起傷感——且,只有死了的人,才可被證明是終其一生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因為、所有活著的人都未蓋棺,還難定論。而這種忠心之臣,畢竟是死一個少一個的。
卻聽覃千河道:“聖上甚至想親自為許灞服喪,想當年,在極危難中,許灞最少也救過聖上十餘次吧。但為了國禮,此舉多有不便。我想,聖上一旦心情不好時,多半又會想去打一場馬球。聖上一直酷愛馬球,這個你知道嗎?”
李淺墨搖了搖頭。
只聽覃千河道:“聖上愛馬之名,天下皆知。他也酷愛馬球,只是當年外有魏徵,內有長孫皇后,他們數度進諫,聖上才不再公開親自遊戲了。不過,以我所聞,以往聖上但有心情不快之時,就會由監護宮禁的許灞兄偷偷護衛他出宮去打一場馬球,我與袁天罡兄雖說知道,但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聖上如今心情正不好,為了許灞的死,也許僅僅出於紀念,也會出宮再去偷偷打上一場馬球的。”
他嘆了口氣,“但以往,這種微服出行,自有許灞護衛。如今許灞去了,我和袁天罡兄都不方便跟隨護駕,因為,這事聖上本就不想讓我們知道。所以,明日傍晚,我想請你去和光校場一次,暗中護衛一下聖上。現在的長安城,確實並不那麼太平。”
李淺墨不由怔了怔。
覃千河說得不錯:也許,僅僅為了紀念,李世民也會這麼做的。
可、刑天盟……
但以李世民胸襟,自不會怯懼於他們。這個馬上皇帝,哪怕在如今端居垂拱之日,也忘懷不了他曾經的“馬上”的。
想了想,李淺墨允諾道:“好。”
“但有一個交換條件。”
覃千河微微一愣。
卻聽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