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淺墨也不知怎麼為他開解,想來他故國在大食人鐵騎之下,正自垂死掙扎。沉吟了下,向他謝道:“多承畢兄教誼。卻不知……玉門關以西,大食以東,現在卻為誰所控?”
那畢國王子應聲答道:“西域之地,連同東、西粟特,盡多城邦小國。如今玉門關以西,大食以東,卻是為西突厥所控。有唐以來,當今可汗英姿神武,已北破東突厥。可東突厥破後,西突厥卻由此復盛,只恐此後足為大唐之患。大唐如能遣一騎驃騎,遠結東西粟特,於昭武九姓之地開府,駐一旅人馬,必令西突厥腹背受敵,此亦是大唐長治久安之策。”
說著,他嘆了口氣:“不過、大唐自恃廣博,如今恐無心西向。近日,聽說朝廷又多關注的是高麗、新羅、百濟之間的紛爭,欲動兵東海。豈不知,東海小國,何足為慮?為大唐心腹之患的,怕正在西路。無論吐蕃、吐谷渾,或是西突厥、大食,皆足為慮。若能盡收西路小國之心,鎮之以威,撫之以仁,穩定西去商路,直達大秦,其時,大唐之聲勢,又何止大唐而已!”
李淺墨聽得不由也怦然心動。他畢竟年少,胸多熱血,他幼時也曾從肩胛讀過《漢書》,這時不由想到:若能遠慕班超,建功異域,縱一騎之所如,凌萬古之茫然,到那時,卻又會是何等的風概?
他這裡正想著,卻聽魏王在那邊笑道:“太子,硯兄弟,小王卻要為兩位引介一位客人了。”
——李泰今日召集百王孫相會,說起來,大半不過是為了自己的風光體面,兼之可以拉攏李淺墨,其實並不關心那些逐水草而居或販商貨以存的化外之族。
整個中國已足夠大,足以放得下他所有的野心志向。面對著萬國衣冠,他所想的也不過是它日若能真的在長安城高居九天闔閭,位極九五之尊,到時可以受其參拜的榮光。
誰承想這眼前風頭又全為李承乾搶去,心中本已大是不耐。這時好容易熬到幻少師講完西域之事,登時岔開話題。
偏李承乾不肯給他面子,聽他說要引介一個人,只在喉中含混地“哦”了一聲,並不答話。
李淺墨只有笑道:“好啊,卻不知是何方人物?”
李泰嘆道:“適才吐火羅刺客行刺小王,若不是硯兄弟出手,加之兩位女使相助,小王只怕已命歸黃泉矣。適才,我派瞿長史過去,難得邀得那兩位女使的主人前來一會。說起來,這位主人,論及其家世,卻也是我們太原李姓的舊識了。”
說著,他見到瞿長史遠遠地向他揮手示意,當即推案而起,肅手讓道:“有請!”
李淺墨情知,魏王雖號稱謙恭有禮,那不過是做給別人看的。以他的身份地位,實早已養成了自矜自傲的性子。這時見他推案而起,肅手延客,且面色誠懇,不由也略吃了一驚,正不知他要為自己介紹的卻是何等人物。但想起適才出手之人,僅是兩個女侍就已有如此功力,足可見出其人的不凡了。
今日的筵席本就設在水岸邊上。
李淺墨一時望向瞿長史所站的地方。只見曲江池邊,不知何時卻停了一艘彩飾輕舟。那船兒小小,輕巧如蚱蜢,李淺墨一見即回想起,適才那兩個出手的侍兒正是從那舟上而來。
而那艘輕舟的不遠處,卻還有一艘畫舫。那畫舫上雕樑畫棟,一扇蘭窗之上,碧紗掩映,隱隱的,露出裡面一個雲鬢高髻的身影。
這時只見瞿長史正立在岸邊迎客,那艘畫舫也正輕輕駛來,只見得水面上兩道波紋在船兩側漾開,波起無聲,更襯得那船行輕巧。
眼見得那來客氣派如此優雅,座船又如此嫻麗,猶未近岸,已惹得人人注目。
一時,只見那船靠了岸,簾子一掀,卻從船上行出了兩個羅衣侍女。
這兩名女侍肩罩輕紗,腰懸綵帶,卻正是適才出手的兩個女侍。
她們兩人當先行到岸上,嫋嫋婷婷,衣帶風飄。而她們身後,卻又見到簾子一掀,走出一捧爐、一抱琴的兩個女子來。
這兩個女子依舊是侍女裝扮,衣服顏色,卻與先前兩個女侍不同。
如此一遞一遞,前前後後共走出了四對侍女,或捧琴,或抱劍,或執拂塵,或懷如意……八個女侍,當真個個眉目如畫。連先前聽說魏王要為自己介紹,卻對之輕忽已極的李承乾都忍不住看得有些呆住。
李淺墨懷中的珀奴更是忍不住低聲問道:“這是什麼人,真真好大的氣派。”
只見那八個侍女兩人一對,逶迤行來,個個身腰久嫋嫋,映得身後的柳岸池水一時都如詩如畫,直把座中王子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