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可是,過去在邊疆一帶任職,雖然不斷戰鬥,遇到的對手,都不是夠水準的角色。而侯景卻是第一流強敵,渦陽之戰,連名將慕容紹宗、斛律金都震驚恐懼。於是,葉公畫龍,真龍上場,青塘泥沼之中,柳仲禮被敵軍包圍,長矛亂刺,使他終於發現:這才是真的戰鬥,下一次可能無法逃生,於是心膽俱裂。
超過一個人所能承擔的壓力,會摧毀他原有的優點。柳仲禮面對自認為必敗的噩運,只有用傲慢兇狠的態度來平衡內心的羞慚,希望給人們一個印象:他之不出擊侯景,不是因為他害怕,而是因為他不屑。所以即使在嚴厲的宗法時代,連老爹的呼救,都置之不理。
三月三日,南康王蕭會理跟羊鴉仁、趙伯超等率軍前進到東府城之北,約定夜晚渡秦淮河。可是,直到天亮,羊鴉仁等還沒有抵達,卻被侯景軍發現,勤王軍正趕築營壘,還沒有完成,侯景已命宋子仙攻擊,趙伯超望風而逃(寒山之役、玄武湖畔之役以及這一次東府之役,都是趙伯超第一個逃;可是,要殺蕭確時,卻威風凜凜)。蕭會理等大敗,戰死和淹死的有五千人。侯景把五千人的人頭,堆積在宮城城門前方,向城中示威。
侯景又派於子悅進城,請蕭衍接受和解,蕭衍派總監察官(御史中丞)沈浚前往侯景大營。侯景事實上沒有解圍離去的意思,對沈浚說:“現在,天氣正熱,軍隊不可以調動,請准許我留在京師,立功報效。”沈浚大怒,責備侯景;侯景不作回答,只把佩刀橫在膝前,喝他閉嘴。沈浚說:“忘恩負義,叛盟背誓,天地不容。我沈浚今年已經五十歲,一直恐懼死得不是地方,何必用死嚇我!”扭頭便走。侯景認為他是忠直之士,放他回城。
侯景決開玄武湖水灌城,從四面八方發動攻擊,日夜不停。邵陵王(蕭綸)世子蕭堅防守太陽門(宮城六門之一),每天從早到晚,都在賭博飲酒,對低階官員及士卒,絲毫不知道體恤珍惜。他的文書員(書佐)董勳、熊曇朗對他十分痛恨。
三月十二日,已過午夜,拂曉,董勳、熊曇朗在宮城西北城樓帶領侯景軍攀上城牆。永安侯蕭確竭力抵抗,無法阻擋,只好闖進後宮,報告蕭衍說:“城已陷落!”蕭衍躺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問說:“還能不能決一死戰?”蕭確說:“不能。”蕭衍嘆息說:“天下由我得到,也由我失掉,還有什麼遺恨!”遂對蕭確說:“你快點逃走,告訴你老爹,不要擔心我和他大哥(蕭綱)。”命蕭確安慰鼓勵駐紮在外的各地勤王軍。
五四九年 己巳(6)
一會功夫,侯景派智囊王偉到文德殿晉見,蕭衍命掀起門簾,開啟殿門,引導王偉入內。王偉呈上侯景的奏章,說:“我被奸臣(指朱異)切斷向皇上陳述的管道,只好率領部眾,進入宮城朝見,以致驚動陛下聖駕,而今親到宮門之下,聽候處罰。”蕭衍問:“侯景在哪裡,可教他進來。”侯景在五百人強大衛隊嚴密保護下,前往太極殿東廂,晉見蕭衍。侯景先在殿下叩頭,司儀官(典儀)引導侯景到三公席位坐下,蕭衍臉色跟平常一樣,問說:“你在軍中的時間很久,是不是很辛苦!”侯景不敢抬頭,臉上滿是大汗。蕭衍又問:“你是哪一州人?竟然敢到這裡,妻子兒女,仍在北方?”侯景都不能回答。任約在一旁代侯景回答說:“侯景的妻子兒女,都被高家(東魏帝國)屠殺,只剩下孤單一身,投奔皇上。”蕭衍又問:“剛渡長江時,有多少人?”侯景回答:“一千。”蕭衍問:“圍宮城時,有多少人?”侯景說:“十萬。”蕭衍問:“現在有多少人?”侯景說:“國境以內人民,全部歸屬於我。”蕭衍低下頭,不再說話。
侯景再到永福省晉見太子蕭綱,蕭綱也沒有恐懼的臉色,但侍從警衛人員全都驚慌逃散,只有太子宮顧問官(太子中庶子)徐摛,太子宮初級隨從官(太子通事舍人)、陳郡(僑郡)人殷不害在一旁陪同。徐摛對侯景說:“大王應該有禮貌的相見,怎麼可以橫衝直撞!”侯景遂向蕭綱跪拜。蕭綱跟他說話,他又不能回答。
侯景退出,對他的“廂公”(侯景軍中官名·宰相級)王僧貴說:“我平常騎馬賓士疆場,跟敵人作戰,飛石利刃,劈頭而下,我心情穩定,一點也不害怕。今天看到蕭公(不知指蕭衍或蕭綱),使人從內心產生一種畏懼,豈不是天生威嚴,難以冒犯!我不願再見他們。”於是把兩宮(皇宮及太子宮)所有禁衛軍及侍從全部撤除;然後放縱士卒搶奪皇帝專用車轎、專用衣服用器以及宮女,一掃而空。逮捕政府官員及有爵位的貴族,集中到蕭綱所住的永福省。命王偉守衛武德殿,於子悅守衛太極殿東廂。侯景假造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