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為上海之龍頭,而上海為中國之龍頭,斬之不斷,必遭反噬……”
“中國這條龍,是有逆鱗的,……我父親說,上海,就是中國的逆鱗,碰不得的……”
於是,小說中最神奇的一幕出現了,真與幻完美地融為一體,伴著周易的一聲喝叱,一條巨大的蒼龍衝破暮色,直上千尋,在鷺島樓頂緩緩盤定,颶風正從黃浦江上碾過,栩栩然若有煙雲生於紙上,逸於案邊。
“八斗才應五斗米,屠龍技遇好龍人。”龍與周易,周易與龍,莊周與蝶,真實與夢幻……這悖論永遠無解。現實中的種種規則,遠比詩的格律更加壁壘森嚴。
周易的那聲斷喝,聽起來更像是一聲長嘆。
俺很明白這本小說有多荒謬——就是說有多簡單,但俺看得更清楚的是,會有多少人喜歡這種荒謬,認同這種簡單。
幻想,並不比生活本身更荒謬。
周易在抗爭的同時,己經明白自己必然失敗。他其實和俺們讀者一樣是個旁觀者,面對前世那個虛無飄渺的周南,他和俺們一樣困惑,深覺荒謬和無力。在他為袞袞諸公解夢說易看風水的時候,在和日本術師鬥法的時候,不知他有沒有感到過一種深深的悲涼和尷尬,為自己,也為這個混亂無稽的世界?
幸好故事還沒有結束,幸好江風雖冷,心中仍有溫暖的夢想。
幸好,在我們內心深處,永遠存在著另一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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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1)
上海。
鷺島美食。
三十二間普包和二十八間國、貴賓包房照例昨日就已被預訂一空。
正門內左邊的三個長條沙發和臨時加的軟椅上,坐著三十幾位拿著號碼牌焦急等位的顧客。
門外的四個保安仍在引導著不時從龍陽路上拐進來的計程車和私家車。
新進來的客人總有幾個不信樓面經理的話,非得到廣告上宣稱的“三千五百平方米的開放式大廳”內轉轉,最終卻不得不相信:一百五十桌几乎座無虛席——除了大廳中央靜靜空著的兩張大桌、一張小桌。
可惜三張桌子的正中都立著一個標了姓氏的紙牌,表示是有人預訂了的。
樓面經理程劍勳略顯不安地不斷用對講機和前臺的大堂副理潘雨柔通話,以確認這三桌客人是否會準時趕到。
終於,其中一桌的客人到了。
不過,只有一個人。一個大熱天還穿一身一絲不苟的中山裝、手握一本古舊的線裝書的中年人。
樓面經理笑著迎上來,問:“施先生是吧?請到七十號臺就座。”
那中年人點點頭,淡靜地一笑。
樓面經理的對講機沙沙地響起:“七十二號臺陸宣冥先生馬上到。”
樓面經理撳了下對講機按鈕,說:“收到。”
此時,幾輛車依次剎車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在八個迎賓小姐整齊劃一的“歡迎光臨”聲中,七個人魚貫而入。
樓面經理禮貌地向邊上退了一步,讓出鋪了紅地毯的通道,然後開始對來的人逐一打量。
走在前面的是兩個穿西服的精壯漢子,一看就是私人保鏢。第三個是個打扮素淡、頗為清麗的少婦,眼中閃著精明的光芒,估計是個從事財務工作的。第四個是個五短身材、瘦小枯乾、一身黑衣、長髯過胸的老者。第五個居然是一身和尚裝扮,頭上赫然烙著十二個香疤,可惜身形肥大、油光滿面、鬍子拉碴,怎麼看都是個花和尚,不似個得道高僧。後面並排走的兩個人中,有一個是頭戴混元巾、身穿海青衣、腳踏十方鞋的道士,雖然看上去年紀輕輕,可眉清目秀、仙風道骨,比那和尚強太多了。不過,那道士回過來的目光卻彷彿有刺般,讓樓面經理頗感彆扭,於是樓面經理趕緊把目光迎上旁邊那個邊進門邊滿臉笑容地接電話的胖胖的禿頂中年人,在他收線的一剎那,問:“是陸宣冥陸先生吧?您點的菜是現在上還是過一會兒上?”
那中年人也回了一個微笑,說:“是的。十五分鐘後開始上菜,次序按我昨天定的來,千萬別弄差了。”
樓面經理微笑點頭,說:“這您放心。請到七十二號臺就座。”
陸宣冥隨即補充道:“十分鐘左右會有個姓陸的年輕人找我,麻煩你找個人帶他過去。”
樓面經理臉上仍掛著親和力十足的微笑,說:“我會親自帶他過去。”
陸宣冥“唔”了一聲,一揚眉,又仔細看了一眼樓面經理,說:“不錯啊,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