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負傷,只怕難免受到嘲笑。他不知為何在交手之時竟對魏婆婆生出一陣親近之感,似乎不願令她受到傷害,於是動手為其接骨。這斷臂、接臂只在一眨眼間,就連跑過來的師玉霓也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魏婆婆見這晚生後輩藝業驚人,禮數周到,接臂之舉更是在同幫中人前顧全了自己面子,不知有何想法,只是怔怔看著張隨,眼中神情極其複雜。
師公延見張隨擊敗魏婆婆,大喜過望,忽地返身躍上那兩根長竹竿,撥起一堆泥塊,向老霍打去。老霍急舞軟劍擋開時,那根竹竿重重打在他胸口,當場倒了下去。
師公延哈哈大笑,雙杆揮動,撥開金龍幫眾人,遠離而去。張隨、師玉霓緊隨其後。魏婆婆站在原地不動,看著他們消失在視線中。普通幫眾見魏霍二人盡皆落敗,自是無人追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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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奔出許久,張隨已是氣喘吁吁,汗透重衣,可師公延仍無停步之意。張隨不願示弱,只好緊緊跟上。師玉霓軟言道:“我爹不是故意為難你,只是那兩顆‘化日丹’服下之後,須得劇烈運動,全身出汗才好。”張隨勉強一笑,點點頭,確實感到有一股暖暖真氣在體內流走,於是確信不疑。
又奔出十幾裡,師玉霓也是嬌喘吁吁,張隨更是汗透重衣,兩鬢被汗水浸溼,緊緊貼在臉上,如同從水中撈起一般。這時張隨完全沒有精力看周圍地形,只是麻木地跟著前面那兩根竹竿。師公延忽地從杆頂跳下,一掌拍在張隨天靈之上。張隨正在大口喘氣,連站立都困難,受了這一擊,軟軟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師公延道:“好了,等到他這一覺醒來,又是生龍活虎的了。”師玉霓微笑著看著地上的張隨道:“他渾身溼透,只怕還要給他換身衣服。”師公延道:“等天明瞭你去鎮上買套新的,我的衣服可捨不得給別人穿。”一把將其抓起,負在背上,父女二人相視一笑,一同遠去。
張隨再次醒來時,覺得神智清楚,渾身有力,只是口乾難忍,便是一條黃河也能喝得下去,眼睛也是又幹又澀,費了好大勁才睜開。正掙扎著起床時,看到床邊正好有一個陶罐,罐中波光粼粼,罐口有微微水氣氤氳,顯是裝了溫水。張隨心知這種情況下最容易有陷阱,何況他剛從陷阱中逃出,更是警惕非常。強忍口渴,看看四周,卻發現一人正睡在自己腳邊,鬚髮中露出幾縷火紅,不是師公延又是誰?
師公延看也不看張隨,悶聲道:“水中沒毒,放心喝吧。”張隨一怔甚是不好意思,也是渴急了,抱過那個陶罐舉起就喝,水中一股甜味,想來是加了去火的冰糖。張隨“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光,長長出了口氣,大笑道:“真舒服!”從炕上一躍而起,只覺有用不完的力氣,內力相比以前有增無減,更是敬佩感激。
這是一個內外兩間的草房,他二人便在外間土炕上。房中雖然簡陋卻是井井有條,顯得簡潔素雅,雖是草房卻舒適溫暖,足可遮風擋雨。張隨不及細看,先向被中的師公延行了一禮,恭恭敬敬道:“昨夜多虧前輩出手相救,才不致晚生丟了本派臉面,晚生感激不盡。”師公延不耐煩地“唉”了一聲,道:“我最煩的就是這些話,別跟我說這個,去去去。”
張隨知江湖上多數高人都有些怪脾氣,遭了這番搶白也不生氣,環顧周圍,師玉霓不知到什麼地方去了,自己身著單衣,卻渾身暖洋洋地不覺寒冷。張隨不敢再上床,坐在床邊將被子掖好了,小心問道:“以前輩身手,晚生竟然從未聽說,實在慚愧,不知……”剛說到這裡,迎面飛來一個包袱,張隨雙手輕輕接住,師公延道:“你的衣服被汗水浸透,現在還沒幹,你換上這身衣服,趕緊回首陽山去。”張隨開啟包袱,只見是一身新棉衣,還有個小布包,中間是自己的銀兩、創藥之類的雜物,還有那枚重創了楚載安的銅錢,不由感於師家父女的仔細,幾下將棉衣穿上。
這身棉衣雖說布料普通,但針腳細密,棉絮充實,穿在身上甚是舒服。師公延自始至終都窩在被子裡,連頭也沒露,沒好氣道:“你回山之後,再好好練幾年功夫吧!別再給你師父丟人!”張隨眉頭一揚,問道:“莫非前輩和我師父……”話未脫口,只聽被中一陣如雷鼾聲。張隨一怔,苦笑著搖了搖頭,將包裹棉衣的方布疊好放在床頭,推門出去了。
此時太陽高掛空中,陽光普照。張隨隨手抓了一把灰土抹在臉上,邊走邊想:“不知師玉霓現在在哪?走之前也沒能見她一面。”又想:“就算見了又能怎樣?還不是要走麼?”又想:“若能不走就好了。”心中一生這個念頭,自己也嚇了一跳,猛地回頭看看四周無人,趕忙大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