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便看見插在釋玄玉床頭桌子上的一枝梅花,一夜的時間,似乎還如剛剛摘下來的一樣地嬌嫩,白衣折花入我眉間心上之罪?梅花在這裡,看來昨夜確實是和祈凡呆在一起了。
可祈凡怎麼會將她丟在釋玄玉這裡?像是看出了上官瑾的疑惑,釋玄玉眉目有些黯然,然後將衣服整理好,慢慢地移下床來,用手支撐著坐到了輪椅上。
“瑾兒,玄玉的身體玄玉自然知道,墨錯的毒已經蔓延到了心臟邊,如果再也不為他解毒的話,他就會永遠沉睡下去了,瑾兒,你會看著他沉睡下去嗎?”
“可我也不能看著你去死!一定還有其他為墨錯解毒的方法的,前世那樣的記憶,不要也罷。一定還有的,我絕對不會看著你們任何一個人離我而去!”
上官瑾衝著釋玄玉大聲說道,然後逃也似的從釋玄玉的房間裡推門跑了出去。釋玄玉在後面伸出了手然後又頹然地放下,腦海裡那一地的鮮血,和在鮮血中孕育而生的白蓮,當真逃不過命運的擺弄麼?
就是能夠找到保全他與墨錯兩人的方法又怎樣呢?他的壽命也已經不久了,將手伸了出來,仔細地看著,直到那隻手變為透明,在釋玄玉閉上眼睛的時候,手又恢復了正常。
他在被囚禁的這些年裡,便應該死了的,可是卻還沒有看到她,怎麼甘心?一直殘留著這條性命,以為還能夠以一個正常人那樣陪伴她一世的,但這些日子,為了預測她接下來的命運,已經用盡了靈力。
知天命者向來短命,因為他們知道天命,而天機是不可洩露的,所以每一代的知天命者都是為自己的生命在為命中註定的那個人預測未來。但如果能夠在死前為上官瑾做到什麼事情,就是死了也無悔的啊。
瑾兒,你功成名就之時,便是玄玉功成身退之日,玄玉只可以和你共患難,卻不能共繁華,因為你的好,玄玉要不起。
“子衿!子衿!”
上官瑾推開裴子衿居處的門,卻看見裴子衿正戴上那面具,極瞬之間,她還是看見了那面具裡的面容,那樣的……子衿……
“瑾……瑾兒,你怎麼來了,有事情嗎?”
裴子衿有些慌亂地轉過身來看著上官瑾,眼裡有些焦急,他,剛剛,瑾兒都看見了嗎?
上官瑾卻不理裴子衿的話,走到裴子衿的身邊,手輕輕撫上那面具,想要揭開來,卻被裴子衿抓住她的手。
“瑾兒,留點尊嚴給我吧,這不會是你想要看到的樣子。”
臉上那些被地焰灼燒的傷痕是他最可怕的詛咒,他也嘗試過用藥物除去,可是都沒用,這樣的臉,他自己都不敢看鏡子。
上官瑾咬了下嘴唇,強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緩緩閉上了眼睛,在完全閉合的同時,手掀開裴子衿的面具,輕柔地吻在了裴子衿的臉上,那塊被灼傷的肌膚上。
裴子衿愣住了,臉上溫熱的觸感是那樣的熟悉,可是……上官瑾伸手抱住了裴子衿,在他的耳邊輕輕說。
“你知道,我不嫌。”
裴子衿緩緩閉上了眼睛,一滴淚水從他的臉上劃過,滴落在上官瑾的脖子上,冰冷入骨。她說的,是她不嫌,她沒有說無論他變成了什麼樣子在她心目中都是以前的那個樣子,她承認了他現在的模樣醜陋,可她說不嫌。
就是他成為現在這個樣子又怎麼樣呢?她不嫌,這是他這一輩子聽過最美好的情話。
“我在等,有一天,子衿會自己在我面前把面具摘下來。”
上官瑾放開了裴子衿,立刻轉過身去,背對著他,緩緩將手中的面具遞給了身後的裴子衿,裴子衿卻遲遲未接,他的思緒飄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第一次看見上官瑾的時候。
她輕佻地勾起他的下巴,也在他的臉上吻了一口,然後嬉笑地說道:“好一個俊秀男兒。”那時候,他恨透了上官瑾,也恨透了自己的相貌,為什麼會被上官瑾那樣的人看中,他沒想到後來卻是那樣地重視自己的容顏,只為了站在她身邊能夠與她匹配一點。
第一次看見鏡子裡那樣的自己時,他打碎了鏡子,那掉落一地的碎片,每一片都在訴說著他是怎樣的醜陋。紅雪國極少有敢靠近他,除了張嬸,其他人看他的目光不是恐懼就是鄙夷。
與其一輩子卑微地不敢拿真面目對著上官瑾,倒不如換回以前一天的容顏,和上官瑾在一起,一天,一天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