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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地上,一切準備停當,這便開始劁豬。這時候的父親活像一個釘鞋匠,膝蓋上墊著一件破衣服,把小豬仔夾在兩腿間,用剃刀在小豬屁股上劃開一道口子,取出兩個小*,然後往傷口上抹點油煙屎,這就把小公豬變成小太臨。父親讓我當助手,把劁好的小太臨放回豬圈,再找出一隻小公豬提出來遞給他。父親的刀法精準而動作敏捷,我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學來的這套本事。

六十多天後,這窩小豬仔開始出售了,村子裡賣了幾個,家裡留下一個,其餘的都讓父親挑到十五里外的經樓鎮去賣了;賣了多少錢,我不得而知,大概有好幾百吧!不過到年底,我們家請來了裁縫,給全家人每人做了一件過年的新衣服,這倒不假。

大年初一,我穿上了新衣服,父親微笑著說:“表子崽,穿上新衣服就是不一樣!可不挖苦菜,不勤快點,你能穿上新衣服麼……”

我無言以答。我說不清挖不挖苦菜與穿不穿新衣服之間是否有必然的聯絡。我撫摸著嶄新的衣服跑出了大門,村子裡大街小巷響著“劈劈啪啪”的爆竹聲…… 。。

秤的別稱

那天我一個人在家,也不知道要做什麼,在屋子裡打轉轉。忽然從門口走進一個老太婆來,笑容可掬地對我說:“二黑,借你家的‘和平’給我用一下。”我愣住了。我當然認識她是誰,她是住在老祠堂的“地主婆”——我同學學海的伯母。可我不知道她說的“和平”是什麼。

我愣愣地看著她:“您說要借什麼?”

她笑了一下說:“哦,就是秤呀!在不在?”

我這才明白她是要借秤,便轉身摘下掛在屋柱上的秤遞給了她。

她說:“用完我就還來。”便提著秤桿笑眯眯地走了。而我則像被釘子釘住了一樣,呆呆地站在那兒,看著她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外。

我好生奇怪,她為什麼把“秤”叫做“和平”呢?我們那地方沒有誰這麼叫的。她是不是不認識那個“秤”字,而把它拆開來讀作“禾平”呢?“禾”跟“和”讀音相同,“禾平”跟“和平”聽起來也就沒有什麼區別。可她為什麼非得把一個字拆開來唸呢……真真是怪人一個!

她不是本地人,住在老祠堂的兄弟兩家都不是本地人,他們是從幾十裡外的村子遣散到我們村的地主。儘管後來糾偏時改正為中農成分,也難以改變人們腦海中的印象,就像我的同學學海,和人吵嘴時總免不了揹著“地主”的罵名,儘管他一口咬定“我家不是地主是中農”。村裡人把這兩家人叫做“祠堂老大家”和“祠堂老二家”,這兩家以種菜聞名村裡,在吃大食堂其間,兄弟二人都進入了蔬菜組,為食堂種植蔬菜。食堂解散後,他們和其他農民一樣參加生產隊勞動,所不同的是他們自己地裡種的蔬菜總比別人的好,比別人的多,隔三差五的總要挑些蔬菜到街上去賣。可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把“秤”叫做“和平”。

後來,我碰她的大兒子,就是那個從水中救起嬌嬌的毛仔。我說:“毛仔哥,你媽怎麼把‘秤’叫做‘和平’呀!弄得我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毛仔用手抹了一把嘴唇和下巴,笑著說:“嘿嘿……叫‘和平’就對啦!我們那個地方都這樣叫。你想啊,‘秤’字是怎麼寫的? ‘禾’字旁加個‘平’字,對吧,這不叫‘和平’麼?秤是做什麼用的?用來稱東西,用來做生意。你想啊,做生意不是講個和氣生財麼?不是講個公平交易麼?你不能短斤少兩,你也不能強買強賣,是不是?所以呵,把秤叫做‘和平’最恰當哩!它不僅可以稱出貨物的重量,而且可以稱出人心的上下,……你不常聽人說麼,‘人心是桿秤’呀!”

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我說:“毛仔哥,你說的真好!把秤叫做‘和平’把秤的本義叫出來了呀!”

毛仔似乎有些得意,繼續補充道:“還可以稱出世態炎涼,稱出日子的好壞……你也是個小秀才了,這話你能懂。”

這話雖說有點玄妙,但細想想也就不難理解。如果秤盤裡經常稱的是雞呀魚呀等等珍貴的食物,這日子就肯定壞不到哪兒去。相反,你秤盤裡經常稱的是青菜蘿蔔糠皮碎米,那日子肯定好不到哪兒去。

毛仔去年才結婚,老婆是逃荒過來的“湖南婆”。毛仔對老婆特別好,幾乎言聽計從百依百順。有人為他擔心“竹籃打水一場空”,對他說:“你這麼順著她,不怕她卷著錢財跑了麼?”毛仔“嘿嘿”笑,毛仔說:“我是真心對她,她能負我麼?她要是負我,我這良心上也不虧呀!”老婆的確沒有負他。夫妻倆恩恩愛愛,形影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