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7部分

根看看,屁!好長一節都是空的。這也叫“香菸”呀?完全是捲菸廠的下角料,廢品!這不是糊弄老百姓麼?難怪那個藥生坐在門口的石墩上暗自發笑哩!

看到藥生暗笑,我就警覺起來。藥生是個右派,前兩年從縣城遣回原籍勞動改造,平時總是沉默寡言,也沒見他笑過。這會兒見他臉上暗藏笑意,我就不能笑。老師曾對我們講過:敵人反對的我們就要擁護,敵人擁護的我們就要反對。他在笑什麼呢?他一定是在笑話大躍進,笑話人民公社!笑話我們偉大的黨和社會主義祖國!我從他陰沉的臉上看到了他的陰暗心理:“看啊,這就是天堂呀!天堂的香菸就是這個樣子的嗎……”他只是沒敢說出口。我在心裡反駁他:“這只是暫時的,以後肯定會好的!眼下處在困難時期,能夠分到這樣的香菸,不正表明黨和政府的親切關懷麼?急農民之所急,幫農民之所需,他們並沒有忘記咱們農民呀!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呀!”

父親只分到半斤紙菸,卻讓全家忙乎了半個晚上。那晚,一家子坐在昏暗的油燈下剪紙菸,三把剪刀“咔嚓、咔嚓”地剪著一根根“白帶子”,將有菸絲的部分剪成手指那麼長的一節一節,無煙絲的空紙筒子棄之於地。最後收攏起來,有用的紙菸還不上一百支,也還是長短不一、參差不齊的。不過那一晚父親倒是過足了香菸癮,時不時點上一根半根的,笑眯眯地吸著。母親也吸了一小根。母親是會吸菸的,但卻不是為了過煙癮。在我們那兒,吸菸的女人極少極少,吸菸都是男人們的事。母親吸菸是個例外,她是因為患有“心氣痛”病才吸菸的。我也說不清那是個什麼病,母親患病時就得吸兩口煙,用以減輕病痛的折磨。母親說:“吸兩口就好了!”母親的煙不是普通的煙,是治病的藥、止痛的藥!一包香菸放在床頭的米缸裡,母親可以吸二十天到一個月,我們當然不敢偷吸母親的香菸。

小孩吸菸自然只是玩玩而已,大人可就不同了,父親是沒有煙吸過不了日子的人。好日子易過,苦日子難熬。隊裡分的煙很快就吸完了!有一段時間黃菸絲、旱菸葉也找不到了,父親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坐臥不安,居然跑到地裡去摘 “洋姜”葉當菸葉抽。

後來,父親不知從哪裡謀來了十幾棵煙秧子,把它們栽在屋後的空地上。開始我還以為栽的是小白菜呢!父親說:“表子崽,這是菸葉!給我看好了,莫讓雞刨了,莫讓細伢子踩了……”自從栽下了這幾棵菸葉,父親心情安定多了,施肥、鬆土格外勤快,比照應其它任何蔬菜都要上心,有空就蹲在那兒瞅著,好像種下的是希望。

的確是希望!煙苗一天天長大長高,綠油油的,牽起了毛茸茸的手,氣味池越來越濃。父親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厚。

到了夏天,父親開始收穫菸葉了。他先破開了幾根毛竹紮好兩片竹柵,然後把剝下的菸葉一張張地鋪在竹柵上,再用另一片竹柵夾住,夾好後放到外面日曬夜露幾天,再收起來,這就可以製作菸絲了。父親是早有準備的,他早就做好了製作菸絲的工具:一塊長方形木塊中間挖鑿開一個寬四指的長方形孔,刨子是是現成的木工刨,再做幾塊小木墊板和木尖。父親把一張張曬成金黃色的菸葉疊在一起,然後捲起來放進方孔中尖緊,這就開始刨菸絲了。刨菸絲就像木匠刨木板那樣,用刨子一下一下往前推,菸絲就從刨花口吐出來。要想菸絲細,刀功自然要細,心自然也要細,不可圖快。刨下的菸絲再灑幾滴菜油,揉一揉,搓一搓,就可以裝入菸斗或用紙捲成“喇叭”菸捲吸了。那煙味兒濃厚、勁大,當然有些嗆人,但父親吸著自己的勞動果食,臉上笑開了花。母親吸著也說味道正。

父親自種菸葉和自制菸絲的訊息不脛而走,也許是父親自我炫耀的結果,那一段日子,我們家常有“煙客”光臨,來了就免不了吸上一袋或捲上一個“喇叭筒”。這時候父親就顯得很大方,一點也不吝嗇,他把我用過的草稿本丟在桌子上,讓人撕了做捲菸紙。來得最勤的是隊長和住在“八”字門裡的麻子叔,有事沒事往我家跑,來了就捨不得走,一邊吸著“喇叭”,一邊閒聊,屋子裡便充滿了濃濃的菸草味和說笑聲……正是:嫋嫋青煙雲霞逝,掩映多少愁容。酸甜苦辣人生路。世間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面前嫂嫂的悲歡(一)

“面前嫂嫂”是住在我家前面的女人,是我未出五服的遠房嫂子。我的遠房嫂子在村裡不只她一個,為了區分,父母將住在我家前面的嫂子稱為“面前嫂嫂”。

“去,把這碗豆腐端給‘面前嫂嫂’去。”每次家裡磨了豆腐,母親總要吩咐我給左鄰右舍送一碗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