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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想大叫一聲:“我也要讀書了!”

我不記得是誰領我去學校報名的,也許是母親,也許是在學校給老師們做飯的祖母,也許是跟著大哥去的,也許是我自己一個人拿了錢跑到學校去的。那時學雜費很少,學費、書本費加起來也就兩塊來錢。我的小學是從一年級的下學期開始的,所以稱為“半年級”。“半年級”班三十多個同學中有一多半是大齡兒童,最大的有十二三歲,是個女生,和我同桌,坐在最後面,人長得壯實,似乎有些笨拙。不過,幾個月後她和我一樣都成為了少先隊員,也和我一樣又都無錢購買紅領巾,戴的紅領巾都是老師送的。當然,我的紅領巾比她的鮮豔,半新不舊,而她的已經泛白,有一隻角還破了一點。我不知老師為什麼這樣偏愛我,許是我祖母在學校當廚師的緣故吧?她似乎沒有自己的名字,就連小名也是隨她哥叫“某某妹”。我一直不知道她的學名叫什麼,不知是由於年齡大了的關係還是有別的原因,她只讀了半年或者一年書就輟學了,然後就永遠地在我的視野中消失了……這就是“同桌的你”!我常常為鄉村的女孩感到悲哀。雖然是解放了,雖然是“男女平等”了,但在那時,鄉村的女孩還是不被重視的。她們是“人家的人”,是要被“潑出去的水”,對於她們的吃的、穿的,甚至於她們的前途,大人們是可以敷衍了事的。

祠堂後廳靠裡有個高臺,高臺兩側各有一間房,是住校教師的宿舍,旁邊是側門,中間是教師集中辦公的地方。左拐角是個通向後門的過道,這時做了廚房,是我奶奶做飯的地方。出後門就是老祠堂的側門。學生是不輕易到後廳的,進出都走大門。

學校教師有六七個,都是公家人,有三個還是來自城市,個個白皮嫩肉的卻都很有威信。鄉親們見著他(她)們都是客客氣氣打招呼,問聲好;而學生見了則像老鼠見到貓似地躲著走。我也是很怕老師的,膽小得尿急了也不敢舉手要求小便,寧願將尿屙在褲褪襠裡。儘管我奶奶在後面做飯,我也是不大敢往後廳去的,我怕見老師。可有一次下課後,語文老師卻把我叫到她的身邊。我不知她要我做什麼,懼生生地走過去。沒想到她竟然將我攬入懷中,雙手摟抱著我,微笑著對在後面做飯的我的奶奶說:“杜婆婆,你這孫子真乖啊!真是個好孩子……”那溫馨的氣息沁在我後腦勺上,拂在我的臉頰上,香香的,甜甜的……我有點害羞,臉上燙燙的。她是一個漂亮的女人,也是除母親之外唯一這麼抱過我的女人!

那時上下課是搖鈴的,上課的預備鈴聲一響,學生們從四面八方的草地上、巷子裡擁向新老祠堂各自的教室,第二遍鈴聲響過,老師的講課聲、學生的讀書聲便在祠堂裡爆發開來,飄進了大街小巷;下課鈴聲一響,學生們作鳥獸散,飛進到草坪、鑽進小巷,追逐嬉鬧聲一片……

然而好景不長,這年的秋後,村裡要辦大食堂了,學校被迫遷出祠堂,分散在了村子的中、西、東三幢民房裡上課。祠堂裡依然是熱鬧的,只是不再是書聲朗朗,而是另一種嘈雜而盲目的熱鬧。而學校則似乎處在強弩之末,失了精氣,散了形骸,以至到後來乾脆與幾里外的中心小學合併了。從此,我們只好往返十幾裡每天揹著書包早出晚歸了;從此,我們這個自然村再也沒有了學校。這的確令人惋惜!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鄉村婚禮

八月,丹桂飄香的日子,桂花院的一戶人家要娶親了!桂花院住著三戶人家,一家是我叫叔父的異姓人家——他是解放前來到我們村做長工的,來自與祖母同一個村子,或許還有點親戚關係吧?另一戶就是我那個大齡同學她們家。要成婚的是她二哥,人長得英武,彪悍,用現在的話說,長得很帥氣。她大哥已成家且有了兒女,早就分灶另過了。還有一戶就是這桂花院的原主人——地主分子杜文經一家了。後來聽人說,這人特別精明,土改前夕把家裡的田產悉數交給了政府,這才落了個開明人士,免受了許多苦難。現在鄰居要辦大喜事了,桂花院一時又熱鬧起來,他卻躲著不露面。其實,當時像他這樣的人大都深居簡出,謹小慎微,哪敢亂說亂動?

這天吃過早飯,許多人擁進了桂花院,有的還端著飯碗,都急切地想一睹新娘的花容月貌。有人見過新娘子,這會兒少不了要在人前描述新娘子長得如何如何漂亮,這更加激起人們的興趣。方方正正的大院落很是乾淨,院中門首左右兩棵高大的桂花樹,正吐蕊飄香,瀰漫了整個村落。門上對聯散發著墨香,有人認出是出自地主杜文經之手,飄逸、遒勁:

忽然,有人從村前跑進來,一路跑一路叫:“來了!來了……”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