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裡天的確黑的早,眾人加緊趕路入城時天也已然擦黑,好在今兒不施宵禁,又是處處結燈,馬車進了城後便放慢了速度。
因鄭澤昭和鄭澤瑞回來時都騎馬,空出了一輛車,鄧環娘和明玥便沒在與林氏母女一處,而回來與鄭佑誠同乘一輛,鄧環娘閒話了幾句今兒遇見的各位夫人,便即笑道:“崔夫人雖是封了郡君的,可瞧著倒是個頂和善的性子。”
鄭佑誠背靠在車壁上,隨口應了一句:“是麼。”
鄧環娘道:“我記得咱們去年在崔家好似也沒見過她,那容哥兒倒是見了的,不知是不是因著這緣故,今兒說了會子話,我倒覺著她挺面善似的。”
鄭佑誠看了她一眼,有點兒散漫的笑道:“你這記性,從前還說我瞧著面善呢。”
鄧環娘咬了咬唇,那不過是夫妻間的頑笑話,這會兒明玥也車上,她自不好多說,忙嗔怪的瞪了鄭佑誠一眼。
明玥掀開一旁的小窗簾正瞧著街上各樣的花燈,聞言便趕緊裝沒聽到,側著身子動也沒動。
鄧環娘自想了一記,記起崔夫人並不是那容哥兒的生身母親,怎有相像的話?不由枉自抿唇發笑,鄭佑誠瞧了便道:“你定是今兒與崔夫人聊得熟了,越瞧越順眼,便覺面善了,倒都有這個時候,不然何來一見如故之說。”
鄧環娘也就是隨口說說,一時間並未放在心上,只笑言:“大抵是這話。”
明玥在一邊默默聽著,愈發皺起眉。
馬車駛進府裡時酉正已過兩刻,鄭府內十分安靜,雖也處處掛著燈籠,但與外面街上的熱鬧完全不同,是處處透著規矩的。
鄭老太爺還未回來,下人報說是與幾個老友去望仙樓賞燈看街景了,叫眾人不必等他,鄭佑誠應了,便先往王氏的松菊堂去。
一進松菊堂,便見有灑掃的丫鬟在來來往往的端著水盆灑地,三夫人董氏便“嘖”了一聲道:“外頭天兒這般冷,是要滴水成冰的!尤其薄薄一層最是打滑,你們這般,到時要滑倒老太太可怎生是好?”
丫鬟們嚇得一縮,一個伶俐些的忙回道:“回三夫人的話,這水了是化了鹽的,能消融冰雪,不會結冰。”
她一回話,眾人便都瞥了她一眼,倒不是瞧這丫鬟伶俐,而是“鹽”這個東西在平常百姓家稀罕,即便在富貴人家也不是海了量的,鄭府裡雖是不缺,但化了鹽水用來消融冰雪的時候還是不多,況今年只初一下了場雪,除了一些犄角旮旯,其餘地方早就化盡了。
三夫人正挑著眉要再問一句,白霜打廊下迎出來道:
“三夫人擔心的極是,本是奴婢想的不周全了。今兒是上元,各位老爺、夫人又都去了大昭寺給老太太祈福,老太太白日裡頭痛便好些,在院子裡轉了兩圈覺著山石樹木都掛了塵,便叫奴婢吩咐人全沖刷一回。奴婢一時粗心,忘了這青石路上結冰最是發滑,趕忙向老太太自罰了一月的月例,領了些鹽,叫丫鬟們化了,眼下才將路上的打掃乾淨,是奴婢的過失。”
白霜這般一說,三夫人便笑道:“我就說呢,原是你這丫頭的過錯,老太太也捨得罰?”
白霜便不大好意思的福了福,說:“主子們快進去吧,老太太正等著呢。曉得過會子幾位哥兒和姑娘要出去看燈,叫這會子問了安,晚上便不必來了。”
眾人一聽,趕緊依次進了屋,迎面便是一股花香,定眼一瞧,原是擺了幾盆開得正好的水仙花在案上,三老爺便笑說:“今兒日子不錯,母親心情瞧著也不賴。”
——王氏不大喜歡很濃的花香,像水仙一類反是三房或幾位姑娘屋裡擺的多些,王氏房裡常擺的是吊蘭和杜鵑,今兒卻也沾起香氣來了,想來多半是心裡舒坦。
王氏穿了一件嶄新的蹙金大襖,抱著手爐說了一句:“就你貧嘴。”
三老爺呵呵笑了,眾人行了禮落座,這才瞧見只崔煜在,一向跟在王氏身旁的鄭明珠卻不見人影。
鄧環娘心裡頭隱隱有數,便也沒開口問,林氏瞧了一圈卻道:“怎的不見明珠?明薇惦記著她大姐姐,給老太太祈完福,看禮時還給明珠換了根香木簪呢。”
鄭明薇心不在焉,實也沒注意聽林氏說的什麼,只聽提了自己的名字,便忙站起來應了個“是”。
王氏略一點頭,不緊不慢地道:“你這個做妹妹的有心了。明珠這幾天光顧著照料我,自己受了寒都不曉得,今兒估摸是挨不動了,發起燒來,幸好大夫在,開了藥,我叫她服了先在裡屋歇下了。”
鄧環娘欠了欠身:“要不要緊